十一的话叫申屠和蛮鸡一齐愣了愣。

他们有些拿捏不准十一的真实用意了。

申屠觉得十一这是在自寻死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来盖棺定论，又有些不大贴切。

毕竟蛮鸡在十一说出那番搅屎棍言语之后，一直到现在，差不多已是足足十个呼吸时间过去，都没想着暴起杀人，便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申屠渐渐恍然。

似乎只要十一如此说了，不管其是否大有深意，那么生性谨慎多疑的蛮鸡总会因为这中间牵扯太过深远而再思量一下，再多扪心自问地考虑一番。

比如蛮鸡之前所做的他几乎无从选择的那种可能，或者说他之前只能赌的那一个可能，到底还出过他所不知道纰漏没有？

如果有，出在哪？

是从进入这座颦美洞天之后便开始了？

还是在这之前？

如果没有，那他在对待“杀掉十一，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保住小命”这件事上，就是现在，他的决断会不会反而出纰漏，从而直接影响到他日后的发展之流？

此时的蛮鸡，当真如申屠所想的那般，他开始思量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至于十一。

反而就这么静静观望着这一只鸡，和那条老黄狗。

他最开始觉得有趣，然后觉得这件事，其实不该是这样。

至少不该发展成如今这番模样。

最后，他觉得这件事，不该这么有趣。

因为十一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一件能将他和陈善男相拉到一起，而蛮鸡无论如何，都只能沦为“局外人”的一件事。

这就是做“狗”的悲哀之处。

无论如何，都只能在主人的施舍怜悯下求活。

一旦有朝一日，这条“狗”涉及到了主人自身的重要秘密，那这条狗无论有多劳苦功高，最终的结局，恐怕都不会好到哪去。

所以这件事在十一看来，蛮鸡一定无法回避。

也就是说这个“蛮鸡无从选择，必须要将十一杀掉”的绝境，其实有着极其严苛的达成条件。

而十一刚刚想到的这件事，便是这个达成条件的其中之一。

偏偏这个条件是否能够达成，这个决定权还不在蛮鸡的手中，而是在十一手中。

而“触发条件”的理由，便是借由十一的口，将这件事说出。

换句话来说。

只要十一想不到这一点，那么以他现在的处境来看，几乎是必死无疑。

十一既没有反抗的机会，也没有足够的反抗实力以及余地。

蛮鸡于他而言，就是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之属。

那么反过来说，只要十一想到了，那么鸿沟也会被他立即填平。

说来简单。

毕竟想到与否只是脑袋瓜里那一瞬间的事，可真实过程，显然不会真的那么简单。

但十一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庆幸，反而有些迷茫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怪怪的。

不过如今十一，也由此大致上明白过来了另外一些事。

比如所谓的分魂转生，这种骇人听闻的神通，不止真实存在。

而且其实说得就是他。

他是陈善男的转生分魂。

也是菩桀的。

单单这个真相，十一相信，就已经足以震惊世间了。

至于谁先谁后。

那么按照时间线来推测，显然是菩桀在前，陈善男在后。

而且菩桀的能力显然要比陈善男大的多了。

只不过陈善男似乎没有被头顶上的天地大道所压制，也就是那些天地圣人们所降下的所谓“惩戒”，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菩桀被镇压于九曲黄泉的断界山上。

十一有些想笑。

陈善男终其一生，修为不过半圣已至顶。

而菩桀呢？

这可是一位凭借一己之力，便在五座天下同时掀起腥风血雨的超级大佬。

孰强孰弱，一看便知。

自然。

那些按照不管是陈善男也好，还是菩桀也好，所说的不要脸的老家伙们来看，菩桀的威胁要远远比之陈善男大了不知多少倍了。

这才是陈善男能够同菩桀，在他这个棋盘上，能够相提并论的根本原由所在。

而陈善男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所用的手段，比如让蛮鸡直接过来刺杀自己，便明显地要比菩桀还要更加，见不得光一点。

不过对于此，菩桀似乎早已有预料。

申屠这条狗的出现，就是很好的例子嘛。

......

蛟龙翻身掀海浪，游鱼跃门才是龙。

......

十一这一次，终于是将雾探明终见月。

最后这轮明月，为何在十一眼中，十几年如一日，始终都是那如钩弯月之相？

便是因为那轮明月，始终都是他自己。

天上月，人间月，水里看花井中月，十一入水不还出。

他归根结底，是一件看似是微不足道，却又足够触怒天意的谋划。

十一从出生之日起，便背负着“天谴之人”之名。

与其说是他被命运无情安排。

其实倒不如说他是被菩桀和陈善男两个，同时选中的。

最为合适继承“人定胜天”这一通天衣钵的逆天体质。

看起来他只是一枚可寄托隐匿或是寄托成长的棋子。

其实不然。

陈善男和菩桀都想要借由他之身，再重回人世间。

去完成那前无古人，后面来者估计也不可能的壮举。

冲破五座世间的九重苍穹，看看那座天外天，到底是否存在。

如果真的有，那么天外天之上，到底又是一种何等壮丽的风光？

不过在这之前。

便是十一，也被他们设下了层层考验，或是修为攀升，或是处境无出路。

所为的原由，只有一个，即是替他们节约时间，也替他们扫清为天地所干扰的障碍之属。

或者说至少在他修为高到一定境界之前，包括彩蔷薇也是，他们都是既危险同时也颇为安全的。

他们都还有选择的余地。

危险是因为这些“障碍”，需要他们依托自己的力量来一一肃清。

而安全则是因为，在他们实力到达一定境界之前，陈善男和菩桀，差不多都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比如喧宾夺主？

而后者显然要大于前者。

不过十一也并非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只要他能够坚持本心，去做那个可能会叫他痛苦一生的决定。

那么不单单是陈善男和菩桀，连带着他，都一定不会留下一个好结局。

最终满盘皆输。

可能这也是天道求平衡的原因，或者是其中的一种方式，或是手段所在。

而最终能够获利，并且获大利的...

十一不知道。

毕竟这盘棋，看似是陈善男和菩桀两人在对弈。

实则在他们两人身后和身旁，还站着他无法猜测，更数都数不清的圣人们。

从蛮荒天下的九位妖圣，到人世间的诸子百家，或许还有青冥天下的道家，以及青莲天下的佛家等等，均有参与和涉猎。

为的什么？

大道争先而已。

但这种选择，对于十一而言，无疑也是最为下乘之选。

一定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的。

只是十一暂时还没想到。

能够多拖一点时间，多让他看看，多让他在这方世间走走，说不定便会有所转机。

这也是为何十一在这会，会选择静观其变的原因所在。

或许真正没得选的人，其实就只是他自己而已。

然而天不遂人愿。

更何况这片天顶之上，本就存在着两位皆不愿遂他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