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
蛮鸡在再一次从头至尾的仔细思量过后，终于对此盖棺定论。
他选择不改初衷。
无论十一是否言语中大有深意。
他只知道他这一爪若是不落下去。
极有可能他现在就要暴毙当场。
那么日后无论再有何种谋划，无论是好是坏，便都同他毫不相关了。
毕竟不管日后生死，唯有当下能够继续活着，才有资格继续去细细品味。
所以蛮鸡对于十一的“空城计”，无动于衷。
他右爪依旧对着十一，带着风尖锐呼啸之音，一落而下，“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现在就成全你。”
眼看着鸡爪落下，蛮鸡也觉尘埃落定，不由心里泛起一阵感叹，“没成想，我蛮鸡也会有做善事的一天。”
远处的申屠，见此一幕，终于面露绝望，暗道了一声，“完了。”
之前铺垫无数所做下的努力，在蛮鸡这一爪下，全然白费。
谁会想到这蛮鸡竟然脑袋如此单纯，干脆就什么都不想，哪怕只是一心求死，他也不愿再节外生枝。
万事皆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像是坐以待毙的十一，忽然伸手了。
十一伸出左手，如托举日月，迎上了蛮鸡对他当头生风落下的右爪。
连十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为何如此。
但他敢肯定绝不是什么生存本能使然，更多的，像是鬼使神差。
只是任谁都看得出，十一不过是强弩之末，这一下反击，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最终的结局，仍会是以十一被蛮鸡一爪拍碎头颅，身死道消而告终。
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事，更加叫人无法言喻。
十一竟然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蛮鸡即将落在他头上的必杀一爪。
这一刻。
不单单是蛮鸡，就连申屠，还有那三只老母鸡和一窝小鸡仔，包括十一自己，全都呆愣当场。
一时间。
这片空间气氛直接凝固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申屠不解，也没来由地心底泛起一阵阵惊恐。
蛮鸡的实力，他很清楚。
即便是在这座颦美洞天中，修为受到了无限制压制，让他只能同一只普通公鸡一般无二，任何一点术法神通都无法施展，可是其那一副天极境大妖的强横体魄，可做不得假！
不然他申屠如何惜败于蛮鸡之手？
这样实力的蛮鸡，他的一爪，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三境武夫给随意伸手抓住？
更何况这位三境武夫，还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
申屠想到这的一瞬间，就想到了是他主人菩桀暗中出手了。
事实上他想的没错。
十一能够伸手抓住蛮鸡这一爪，是因为在十一心里终于“拨云见日”的一瞬。
他身为这方小天地主人的那种感觉，便又回来了。
他能够调动天地大道，无数道韵，还有随意操控天地灵气，等等等等。
而这一切，没有身为这方小天地主人的菩桀赠予，那么即便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但蛮鸡不明不白，惊慌失措的他，忽然失声叫道：“你怎么可能抓住的？”
十一看着蛮鸡，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抬头望天，说了一句叫申屠一头雾水，而蛮鸡则感觉到毛骨悚然的话，“害怕了？”
蛮鸡发誓。
若是真有时间法则可供他驱使，能够叫他再返回当年他叛出大妖族之前。
让他拥有再选择一次的机会。
他一定不会选再叛出大妖族！
太可怕了！
这种大道之上的无声交锋。
叫他这个位不及圣却参与其中的小蝼蚁，只感觉到了浑身发冷，惊恐万分。
可能蛮鸡不知道。
或许他就算知道了也会当做是假的。
此时他对面的十一，不过仍还只是一个人极境修为的纯粹武夫而已。
甚至其武道一途，都走的如同羊肠小道，毕竟十一连内家真气都没练出来，纯粹靠着外家功夫，支撑至今。
同十一谈论天地大道，或者将他卷入这场凶险万分的大道之争中，似乎确实显得有那么点不近人情和玩笑之言。
只是为了某人或是某些人的大道所需，这些所谓的人情冷暖，若是太过在意，实在显得太过狭隘了。
然而此时的蛮鸡还是已经惊恐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一爪，算是顺应大道天意，是他的命数所在。
本该是十一身死，换取他的一线生机。
但是现在这般情况，就如同是有人在暗中强行插手，毁了他的命数，甚至将原本该属于他的大道生机，给强行换取到了十一身上。
十一可活，他已无命。
重要的是，能够出手改变他人大道命格之人，恐怕除了圣人之外，天地间无人可做。
这还不够他惊恐的？
气氛陷入僵局。
毫无疑问，蛮鸡是想活的，但他现在已经没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或者说条件了。
因为他已经杀不死十一了。
还是十一笑了笑，主动打破僵局道：“不好意思，你心不善，所以你的善意，太过刻意，我既不想要，也没法要。”
蛮鸡闻言大慌大羞，他还觉得自己掩饰得当，没想到自己先前的一切嘴脸，里里外外，全都叫人家给看了个真切透彻。
挣扎了半晌，此刻已经害怕到了极点的蛮鸡，这会哆哆嗦嗦，可能只欠某一根“细小稻草”，便会将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压垮。
于是他索性不再隐瞒，干脆实话实说，说不定还能显得他生死看淡，天性豁达一些。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圣人之下，皆为蝼蚁，我只是个蝼蚁而已，经不起你们的大道之争，况且我对于你们，没有威胁可言。”
十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不过你背后的那位陈善男主人，要不要杀你，我可管不着，也不想管。”
蛮鸡欲哭无泪。
陈善男现在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要杀他了。
毕竟这都是他们之前，逐字逐句一一说好了的。
如今违背了誓言的人，就是他一个而已，陈善男凭什么不杀他？
蛮鸡心如死灰。
十一看得出陈善男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不管这些。
这就是江湖。
生死自负。
谁也帮不了，谁也没法帮。
这一点。
十一是这样，他刚刚只要没有看清谋划背后的诸多事实，那么现在，他一定已经没机会继续坐在这同蛮鸡对弈了。
他能继续坐在这里，一定是因为于善男也好，菩桀也罢，还有利用价值。
申屠是这样，所以申屠被蛮鸡废了，即便有怨言，也不敢说，换言之这就是他的命数。
命该如此，怨不得人。
现在蛮鸡，依旧是这样。
可是此时的蛮鸡却想要十一对他网开一面。
十一有些觉得想笑。
甚至他都不禁在怀疑这蛮鸡到底是怎么跻身天极境这个修为层次的？
难不成又是受到天命所眷顾的某种神兽之属？
可若是这样，作为天顾气运的大妖，又怎么可能被陈善男加以利用的？
不过十一转念一想。
现在再去追溯这些问题，属实是无用之举。
于是十一顺着当下问题的处境，询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蛮鸡只顾惊惧，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现在只盼着天地生发，一切轮回归始，或者干脆天地倒转，让他有个重新选择的余地。
再不济，天地运转陷入停滞，定格当场，也是极好的。
十一看到蛮鸡害怕至极，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蛮鸡不看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想法，倒也真有几分真性情的意味。
于是十一便笑着将他爪子放下，安慰道：“事已至此，害怕与否已经无法解决问题，我倒是觉得，天地间没有绝对的十死无生，即便是现在，你仍然可能有着一线生机，比如你同我说得多一些，叫我知道的多一些，那善男或许才会心有忌惮，才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