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张燃明白了自己将要行走的是什么道路,修炼之路百折千回,殊途同归,无非就是求一个超脱。
来之前,张燃本来还想着怎么绕开四阶的瓶颈,让精神显形达到另一个阶层,如今进来这里,还不到三天时间,没想到已经悄悄然的翻越过去了。
肉身练到这个地步,神意合一,一举一动无不顺心如意,力量掌控妙到毫巅,甚至能够掌控自己的精神和灵魂,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超脱。
更难得的是他已经可以锁定传送通道中那青色人影留下的精神烙印,现在虽然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摧毁,但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清除隐患也是退早的事情。
“城外是怎么胜的,详细说说看,是不是两方决战,以步对骑,然后以地趟刀法结合钩镰大刀,斩断马腿,破了金兵集结如山的重骑军阵?”
寒喧了两句,张燃揭过枪法的事情不提。
肖长贵为人沉稳,又够忠心,但枪法和力量这事,与忠心什么的完全无关。
“对,对对,就是如此,将军足不出户,竟然有若亲见,真神人也。”
肖长贵越发感觉到自家将军的神奇了。
只觉得自从那次决死冲锋后,不管是处事作风,还是头脑武力都恍如脱胎换骨,与以前相比,判若两人。
“别拍马屁了,岳元帅手下精锐背嵬军偷练地趟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虽然看练起来有些难看,效果是真的很好。
完颜宗弼自忖智计无双,为人却略显狂傲,最是推崇举堂堂正正之兵,不战而胜的兵法至理,这样一来,怎么可能不狠狠的吃上一个大亏。”
评论了两句,张燃就不再多言。
他难道告诉肖长贵,自己所得来的消息,其实是历史书上写着的吗?
钩镰枪大破连环拐子马的故事,电视小说都快编烂了,他就算再不怎么关心宋史,其实也是知道的,算算时间,正是这个时候。
“去打听打听,梁兴几人的举动,拔付给我们的五百步骑,也得加紧练兵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很快就要大战了。”
张燃沉吟了几秒,突然说道。
梁兴就是忠义军首领,说白了就是民间义士自发组成的精锐军马,响应岳飞“驱除金兵,还我河山”的号召。
在张燃看来,除去岳飞那些亲信精锐兵马,真正奋不顾身一门心思抗金的就是这些人了。
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也关系到自己接下来的大计实施。
“您是说,北上攻城?开封城墙高池深,恐怕很难破城吧。”
肖长贵先是兴奋,紧接着就有些担忧了。
自己手下的兵丁全是招募的新丁,并没有经过战场血腥洗礼,若是打一打顺风仗还可以,若是充作先登攻城,恐怕一鼓之后,活不下几个来。
这也许就是王贵总管的本意吧。
说来说去,有杨再兴这个名声在外的厉害“猛将”带队,到哪里都是冲锋陷阵的命。
难怪队伍越打越少,势力不涨还缩。
张燃摇了摇头:“也许不是攻城,而是野战。”
他知道,完颜宗弼经此一败之后,却是败而不馁,紧接着,就会倾尽全力反扑,到时又是一场血战,而在这个时候,宋室朝堂,想必也开始“扯后腿”行动了。
也不知,与金国联系的,到底是宋室奸臣自作主张?
还是高宗皇帝在亲自操刀,舞动着指挥棒?”学儿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树荫下,石桌旁,杨继周小家伙此时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端端正正的坐着,稚嫩的童音磕磕绊绊的读着《论语》。
这当然是张燃特意要求的。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一下教育孩子的方式。
王总管答应的饱读老儒,不出意料的没有请到。
据说,人家老书生一听是给三百骑兵闯阵的疯将军杨再兴家孩子授课,就吓得跟什么似的,连连推辞,开出再高的束修都没用。
传令兵还活灵活现的学了一句,说是担心教不好杨家公子,怕被一枪捅死。
看看,这什么名声。
请不来饱学之士,张燃也不是没办法。
没有张屠夫,他还偏偏要吃这个带毛猪。
因此,就准备亲自操刀上阵了。
再怎么说,也是经历过新社会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才,不说高中大学那些太过深奥的知识,教一个学前班,还真不能说不行。
而且,包管成才。
过不多久,他端起茶杯恶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水,感觉有些筋疲力尽了。
然后拿着小树枝改造出来的教鞭,随时准备督促扭来扭去,又有些不得安生的小子。
小家伙皮得很,不看紧了,他根本就读不进去书。
远处厨房里慧娘时不时会探出脑袋,看着这爷儿俩的授课日常,抿嘴直偷笑。
心想,叫一个上阵杀敌的猛将来当夫子,也真是太过难为他了。
“停,继周,你把前面两句的释义讲一下,这次不能瞎编了,不然就罚你抄个一百遍。”
终于,张燃还是走上了体罚小孩的道路。
因为他发现,对于小孩来说,有时候讲道理根本就行不通。
你讲上一百句,还不如抽上一鞭子。
“学了知识……就经常复习,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爹爹,我没感觉到快乐......”
“啪!”这是小树枝抽在桌上的声音。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也许是被抽得习惯了,委屈的一边抽噎背书,还有勇气提出心里的疑惑。
“我读书的时候,也没有感觉有多快乐,只感觉苦不堪言……”张燃也有些挠头,他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找错了范本。
家里只有一本《论语》,还是杨再兴平日里拿来装逼摆谱的东西,有时候遇到有学问的人来家里做客,他也不好太过粗鲁,就会摆上这本线装手抄书,装做很爱学习的样子。
张燃想到要教小孩识字读书,有现成的书本,就先教上了。
话说,他并不需要让小孩家家的长大了去考个科举,学什么不是学,能识文知义就行了。
说到读书这事。
其实,张燃也不指望家里的铁憨憨变得多有学问,有—点他是赞同原身的观念的,在这个乱哄哄的年代,学文其实真没有什么大用,宋室南迁,苟延残喘,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仿佛刀斧临头,朝不保夕,真正起到作用的还是自身的武力,手中的刀枪。
那为什么又要读书识字呢?
张燃认为,学习的过程不见得是要变得多么厉害,而是要学会怎么接受新知识,怎么用不同的思维方式去解决难题。
记忆,理解,举一而反三。
用过去的例子,来指导自己的人生,知礼仪、明得失,晓祸福……如此方能活得长久,更能做出一些大事情来。
那你要说,有许多目不识丁的家伙,最后干出泼天的事业来,这又怎么说。
好吧,只能说社会是一所大学。
人家在社会的颠沛流离之中,在凶险的血腥杀场中,一点点的学习成才,其实也是一种学问,不能说不认识文字,就是没学问。
所以,失败是成功的老娘,受的挫折有多大,他的成功机会就有多大。
既然接下了杨再兴的身体,也必然承继了对方的因果。
那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应付过去,便宜老婆,便宜儿子,他能不管吗?
化用曹人妻的一句话,我今天受了恩惠,汝妻子吾养之,如此而已。
怎么养,当成自己的呗,这样最简单。
在教导小孩上面,也就容不得他打马虎眼了。
使劲读吧,也让这铁憨憨尝一下当初自己被书山题海所支配的恐惧。
这才刚开始背书,才哪到哪,日子长着,慢慢来。
张燃眯着眼睛,看着被拘束在桌子旁边的小继周,眼神意味深长。
不论是学文,还是习武,都得适可而止,劳逸结合。
虽然说是下了狠心,要把小家伙培养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张燃却并没有太过严厉。
看看小家伙的任务完成,学得也差不多少,就放他自个儿出去玩了。
他自己也有事情。
并没有太多时间耗在教育小孩身上。
比如,修练枪法.....
也不单纯只是在练枪,而是在锻练身体和精神的统一和谐调。
再怎么用得顺手的肉身,毕竟不是原来自己的肉身,他得一点点的打上自己的精神烙印,等到原身的所有本能和执念,再也无法影响到自己的时候,这具身体,才算是称心如意。
如果换做修真世界之中的说词,就是已经把分身炼化了。
当然,这个分身有些重要就是了,如果受损,他担心自己的精神或者说是灵魂,也要受到很大伤害。
他的枪舞得很慢,一点点熟悉着极细微力量,把自己的见解缓缓的加入到杨家枪法之中。
先前练枪只是练巧练力,现在才是练心练意.....
枪尖之上,一缕半透明的虚幻枪影探将出来,随着枪杆缓缓转动,空气被撕裂发出哧哧声响。
煞是惊人。
此时的家中,只有他和慧娘在,倒也不怕别人看出他枪法之中的奇怪之处。
“官人似乎有了很大不同。”慧娘看着看着,只觉今日的丈夫在院中练枪之时,多了几分飘逸洒脱,少了一些勇猛暴烈。
这种感觉,完全就是出自心底,一经浮现,就再也按捺不住。
“而且,他的花样也多了许多。”
也不知想到什么,慧娘手中木勺一个没拿稳,院的一声掉在石板地上。
她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张望,发现院子里那练枪的身影并没有关注自己,于是长长吁了一口气,脸却悄悄的红了。
“如今的官人,我其实更喜欢一些。”
站在门边,慧娘眼中倒映出人影,神情渐渐的就有些痴了。
也不知为何,心中最深处,却是隐隐作痛,一股悲伤不知从何而起.....
等她醒觉,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