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扶上床前,她又换了新的热水,替张燃把全身上下细细的擦抹过了,并且,把他每根手指都洗得干净,还打了一盆热水,让他泡了泡脚,消除疲惫。
然后,就小心翼翼的给他的伤口撒上伤药,扶上床躺着。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是这么乖巧。
习惯性的以夫君为天,习惯性的把自己放在从属的位置上。
张燃两世为人,一世就是普普通通的现代医生,另一世只是颠沛流漓,并且埋头苦修的医家修士,基本上也没经历过这种体贴与照顾。
此时感觉竟然极好。
小继周又跑到院子外面玩去了。
慧娘干完活之后,就掩上门,落了栓,掀开被子一角,轻轻侧躺下来,静静偎倚在张燃的身边,呼吸可闻。
闻着鼻中的淡淡皂角香味,感受到身旁女人如水般静谧的目光,张燃就感觉到身体躁热起来,手脚也开始有些不听使唤……
“官人,你伤还没好,不急啊。”
慧娘一愣,脸颊火烧,身体没有退缩,反而靠得更近一些了,呼吸微微急促说道。
“好。”张燃一阵羞愧,换了个身体,连定力也差了许多。
心想这肯定是杨再兴的锅,是肉身影响到他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淬炼了五脏,实力升阶,体魄气血得到提升,从而血气沸腾很难控制的原故。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一天半。
到了第二天下午,张燃再也躺不下去了。
他感觉到骨头发痒。
觉得再装伤就很没必要。
于是掀开被下准备下床来活动一下筋骨。爬起身来,拆下身上包扎的布条。
不出意料,那些伤口已经长好。
随着布条揭开,就有死皮大块脱落。
露出来的新鲜皮肤,像是新剥壳的鸡蛋一样,看起来十分细嫩。
手指按了按,触感表明,这伤好之后新长出来的皮肤肌肉并没有表像那般娇嫩,同样的结实厚重,刀剑难伤。
“唯一有点区别的,相较于以前古铜色的皮肤有些不协调而已,对实力已经没了影响。”张燃心下判断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骨头喀啦啦一阵爆响,音韵连绵,有金铁回声。
鼻中闻到一阵浓香,带着丝丝甜味,张燃耸了耸鼻子,分辨出来,这是老母鸡炖山参的味道。
应该是慧娘把院子里家养的母鸡宰了,并且从药销里买来了山参。
换做以往,这种消费就会伤筋动骨。
这一次,张燃从中军营中领来了不少黄金绢帛,手头就要宽松许多,时不时的补益一下身子,也是承受得起。
都不用张燃招呼着,慧娘自然把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
毕竟大户人家的丫环岀身,曾经见过世面,操持一个小家的水平,那是绰绰有余。
远远望去,看到慧娘娴静的侧脸,张燃心里就暗暗赞叹,原身的确是有福的,身为一个降将,竟然得到岳家看重,不但不再因前事怪罪于他,还把贴身得力的丫环赐于他为妻侍。
慧娘其实是岳老太君身边的丫环,年岁渐长,就算是岳母再怎么依赖看重,也不得不考虑她的终身大事。
当时,以岳府的声望来说,总能许上一些好人家,不说达官贵人,平常的饱读书生,贫寒秀才,还真配不上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子。
按理来说,慧娘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许配给岳府某位亲信将领,从此也过上无忧无虑的官家太太生活。
可惜的是也不知慧娘哪根筋搭错了,喜欢上了杨再兴这位出身流寇,又跟岳家有仇的降将。
也是经她一番周旋,主要还是杨再兴足够诚心,多番努力,岳老太君终于冰释前事,更是把如同亲身女儿一般的丫环,许配于他,从此以后杨再兴就舍命相报,生死相随。
而慧娘也是情深意重,相夫教子。
这笔帐算起来,也不知谁赚了谁亏了。
但无论如何,在张燃看来,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老婆,现成的。
儿子,现成的。
开心不,快乐不?
听到动静,慧娘端着碗,碗里油亮的汤水撒着葱花,她囁起小嘴一边吹着,眼睛里全是责备,“官人,说了你不要乱动,我来喂你。伤还没好,就爱乱折腾......”
“已经好了,不信你看。”张燃掀起衣衫,露出伤口处皮肤。
如果不是生怕惊世骇俗,他早就可以好转,能忍到现在才说,也算是定力惊人了。
慧娘定定看着,突然放下手中汤碗,泪眼滂沱的扑到他的怀里,“官人......”
“受伤了也哭,好了也哭?”张燃满眼无奈。
“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慧娘声音闷声闷气的,哽咽道。
“不会的。”张燃叹气。
幸好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决定继续以杨再兴的身份活下去。
若是不再回营,从此打马离开,改头换面,换一个身份生存的话,这孤儿寡母的两人在家,又该是如何难过?
他于心不忍。
过了好一会,慧娘止住抽泣,“那还吃不吃鸡汤?”
伏在丈夫的怀里,她能感受到那股惊人热意,还有醒目的变化。
“等会再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张燃轻笑道。
“嗯......”
慧娘细心的拉上窗帘,把门栓好,屋里光线就变得黯淡。
她低着头碎步靠近,脸红得像火烧一样,小声道:“官人,咱们快点,小继周玩得累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放心吧,小家伙不到天黑不会归家.....”
此时,城外背嵬军主力正与金兵铁浮屠相遇,当面接开阵势,刀兵并举。
张燃也迎来了他的战争.....
“将军,大胜。”肖长贵满脸喜色,急匆匆的跑向张家宅院。
池塘水泛碧波,轻风吹拂着,他的声音似乎引起阵阵回响,仔细听来,就能发现,原来是城内远远近近都有人在高声大喊大胜的消息。
院中静悄悄的,肖长贵推门进去,嘴里兀自喜道:“背嵬军以强破强,勾镰枪大破拐子马,岳元帅果真神人也,这一次……”
话音到此,嘎然而止。
肖长貴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精彩,张大嘴巴,眼清瞪得滚圆。
院子中间,寂静无声,一朵暗银色的梅花倏忽绽开,花瓣层层叠叠,如波浪翻滚,连绵无尽.....
再细细看去,如清晨鱼白时分感受到的一分朝寒,森冷之意迫人眉睫,肖长贵忍不住就打了个寒噤,此时方才看出,那哪是什么巨大梅花盛开,原来是枪芒。
刚刚看清那层层叠叠的花瓣是枪芒锋锐组合而成,一股疑问不可遏止的就从心里升起。
“使枪使得如此快法,怎么可能寂静无声......”
他想起了一个传言。传言真正的绝顶高手,武器挥动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外泄,力场开始内敛,就会把破空声音也控制起来。
与这种高手交锋之时,先不说能不能抵挡得住,想要逃开那是绝无可能。
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以巧对巧,以力破力,力不如人,必死无疑。
“将军的枪法大进了,不对,是实力大进。”
眼前的场景并不是枪法技巧的提高可以形容的。
无论是力量、速度、反应力,以及生命气场,都在狂猛提升。
“若是前两天将军就有这种实力,又是怎么样的情景。或许,当日就已经斩杀完颜宗弼,也就没有岳元帅今日大胜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肖长贵突然感觉到心里的激动全都消失,似乎先前城外的大捷也算不得什么。
眼前花谢花飞,花残花落,蒙蒙细雨飘洒起来,组成六方六朵梅花的枪势突然一变,就变得密如丝雨,铺天盖地.…
肖长贵退了几步,再定睛看去,发现原来是一种错觉,眼前枪锋锐芒划过天空,整个小院似乎都被那细密如丝般的光芒笼罩,每一根丝线都力蕴千钧,空气泛起道道波纹,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无论是人是马,是山是石,只要一落入其中,肯定会被绞成千万碎片。
这还未完。细密枪芒乍现还收,眼前红淹的光芒忽然闪过。
所有枪芒都收了回去,化为一个红通通的圆球,气血光焰冲天而起,映照得满院血红。
嗡.....
一圈宏大波纹扫过院中,方圆三丈地面之上,石头、小草、碎瓦全都哦的一声轻响,化为粉末。
直至这时,才有殷殷闷雷声传来。
云消雾歇,雨驻风停,那轮气血红日也已不见,就见到院子中间一人身着白色麻衫站在那里,伸手轻轻抹过枪锋,眉宇飞扬。
肖长贵倒吸一口气,眼中全是不可思议,他愣了一会,脸上就是狂喜。
“将军,您这枪法……”
“前日险死还生,破而后立,伤好后就想明白了一些问题,武力有了一些长进吧。”张燃毫不在意的说道。
实力是长进了,不过并不是什么破而后立。
而是到今日为止,他堪堪用完了脑海里的几缕紫芒。
被修真界垂涎三尺的本源力量,层次的确极高,张燃只是在战场上活了下来,杀了一些金兵金将,并且威压中军,改变了猛将兄的命运,得到的一些收获,就已经足够自己把五脏全部练通。
此时此刻五色五光,五脏强壮无比,散发出红白黑黄青五色,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随时随地运送到整个四肢百骸,以及身体最细微处。
在这宏大的肉身气血支撑下,他还感觉到自己的头脑此时已无比清明,精神覆盖之下能调动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处神经末梢。
天地在眼前仿佛变了模样。
天道有常,人生无常.....
以薄弱之躯掌控天地大力,再推动天下大势,的确是十分不简单。
是他五脏练通后,就是六腑扫平,真真正正四阶大成,再接下来就是换血炼髓,练成无瑕无垢之体,那是五阶六阶所走的肉身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