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鸟心中对于十一这般的马屁吹捧受用非常，但表面上仍是表现出一副“你个土包子，怎么这就吓到了？本鸢还没出力呢。”的模样，“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两头侥幸能够破境元婴的蝼蚁蠢货而已，没什么没什么。”

十一撇了撇嘴，压根没将鸢鸟这没心没肺的心思和话，放在心上。

如鸢鸟这样的自大性子，但凡给他点颜色，他就能顺着这点颜色，一通百通的开染坊，他若是敢问，倒时候指不定又会多出几多如何难捱的时日来。

倒是石汕，在这时候突然十一身后冒出头来，惊喜叫道：“师傅神仙老爷不晓得您的厉害之处和丰功伟绩，可您徒弟我知道啊，等日后弟子修行有成，定然要为师傅歌功颂德，立碑立牌，将师傅的大恩大德还还有斩妖除魔这般于我人族大有裨益之事，大家赞扬，定叫师傅日后流芳百世，名声千年不坠。弟子我此生此世，原本还有些浑浑噩噩，不知未来该如何是好，可是现在，徒弟已经知道了，那就是为了师傅，为了颂扬师傅而存！”

十一目瞪口呆。

石汕这一番话下来，就是连鸢鸟这般厚颜无耻之鸟，也觉得有些挂不住。

不愧是同道中人。

鸢鸟狠狠瞪了石汕一眼，没好气道：“为师到底有多高尚和伟大，还用得着你说？一边待着，练你的走桩去！”

石汕嘿嘿一笑，立正站好，还施了个蹩脚的江湖门派领命礼节，瞧得鸢鸟差点就想一翅膀拍死他。

十一不说话，就看着这师徒二人在这表演。

鸢鸟干咳一声，“还看本鸢做什么？...我说混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今日若非是本鸢，别说你这个善财童子，烂好人会死在这，这旱江城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全部都要死在这，你知不知道？算了，本鸢的伟大也不指望你现在就明白，毕竟你还小嘛，还是个小不点，不明白也算是正常，等到日后长大了，本鸢再为你将这些密辛慢慢道来，现在我劝你还是多想想该怎么待这小姑娘吧，这两个蠢货严格来说就是两个护胎的婆姨和接生婆，真正下这妖胎的大妖，另有其妖，所以眼前危机虽除，可内在危机犹在，妖胎还是妖胎，只不过没了这阵法作催化，暂时无法成型而已，算是暂时潜伏下来。待得日后寻到机会，已是尚有意识形成的妖胎，也会自行汲取养分生长，到那时，就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十一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想听到鸢鸟说的下文，他不禁有些愕然，“血鸢，既然你都知道这些密辛，那以她这般情况，就没个破解之法？”

鸢鸟不知为何，突然间就破口大骂，“有个屁的破解之法，除非杀了她，或者寻个让妖胎永远没有成熟之机的地方，安安稳稳地做个凡俗，生活一辈子，不然这小姑娘迟早都会死。若是她一生只是凡俗一个还好，最终不过是生老病死而已，只要这小姑娘踏足于修行，那便是自寻死路，吸收再多灵气也不过是她体内妖胎的养料而已。”

鸢鸟说到这斜瞥了十一一眼，“这里当然还有个前提，那便是你祈祷着那下妖胎之人一辈子都不来寻这枚妖胎，不然即便是你舍弃自身还有阿彩那丫头的性命大道不要，也都无济于事，对于那般大妖而言，也如今日那两头蠢猿之于本鸢而言，皆是无足轻重的蝼蚁之属，该死就死了，你甚至连个反抗和想讨要公道的机会，都不会有。”

十一沉默半晌，平静非常，他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但他双手死死握拳，指甲插进肉里，鲜血直流淌。

当初在祈梁城，他眼睁睁地瞧着父亲那颗大好头颅被人扔在墙角，就如街边被他时常踢飞的石子，他甚至连个去“捡石子”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白家逃出来的时候，他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般，四处逃窜，那般无力和无助的绝望，几欲叫他直接崩溃了去。

只有少年自己知道，他到底多想求着盼着老天爷能够给自己和白府一个公道，哪怕他真就跪下做牛做马做狗，哪怕当时就命绝于当场，也在所不惜。

可他自始至终，都没这个机会。

真就像是蝼蚁在抬头喊天，求着苍天不要给他这一整个族群，来上一场天降横祸和灭顶之灾一样。

那时候。

少年便在心底默默发誓，他不要再这样了，这辈子都不要再这样了！

......

世间无清水以渔，亦无浊水养以鱼。

......

旱江城城主府内，两个少年和一只黑羽红眸的鸟，相对而立。

“小坑鸟，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鸢鸟瞧了十一一眼，叹口气道：“机会不是没有，只是渺茫就是了，而且风险很大，我是说失败的风险很大很大，差不多九成吧，剩下那一成，你也别觉得多，这还是本鸢不愿打击你，安慰你才多说的。”

石汕暗自对鸢鸟竖起大拇指，暗叹不已，“师傅就是连戳人脊梁骨，都这么有水平。”

鸢鸟狠狠瞪了石汕一眼，石汕赶忙赔笑。

鸢鸟继续道：“找个时间，回去一趟，让老头子帮忙遮蔽遮蔽天机还行，但老头子的脾气，不大好，肯不肯帮你，本鸢就不知道了。”

十一一下子像是寻到了溺水之后，将死之际的救命稻草，惊喜之余，一点都不肯松手，“没事，没关系，菩桀老爷爷那么好，小丫头这么乖巧，他怎么可能放着这份美好不要，肯定会帮的，肯定会帮的。”

这一刻的少年，有了心中那一点点希冀的少年，才算像是一个孩童。

鸢鸟撇了撇嘴，没搭话，只是在心里头腹诽不已，混小子你是不知道老头子不好说话的那一面啊，那是真的很不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