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花馆大堂中摆了一堆酒菜，每个人身边都站了一个小童伺候。夏尔闭着眼睛叹口气，还好没让蔺言过来，不然就她那暴脾气，指定一鞭子一个直接放倒。
老鸨眼中透着丝精明，端着壶酒坐到夏尔身边，满脸堆着笑，给夏尔斟满一杯酒，声音尽量放得尖细一些：“沈爷今日可有看上的哥儿，不如在这里宿下，我们莳花馆的哥儿们可是比外面的姐儿身子还要软，保准让爷痛快！”
夏尔瞥了一眼旁边在不停被劝酒的蔺长清和搂着一个美貌男子不停灌酒的老余，干笑两声，微微挑眉：“姐姐，还不急呢。您且坐下，小弟这里有桩事情还想请教一下姐姐，不知姐姐是否赏光，同小弟一叙？”
老鸨将酒壶放下来，面上有些掉粉的笑僵了一层，慢慢靠回椅背上，语气冷淡：“有什么问题，问吧。我若是知道便告诉你，我若是不知道，你……”
夏尔又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往老鸨面前一推，抱着肩膀坐好，微笑着看着她。
“哎哟，你说这，”老鸨看见银票，眼睛都直了，一面将银票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一面重新在脸上堆起油腻的笑，“沈爷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尔低头轻笑，将面前的酒喝干，定神问道：“敢问姐姐，可知霍澜？”
“霍澜，”老鸨沉吟片刻，把心一横应道，“自然是知道的。他曾经可是我们莳花馆的花魁！”
“那为何又不是了呢？”
“前两年京中闹匪徒，闹得正凶的那会儿，我当时明明嘱咐过馆中所有的小哥儿，千万不要出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莫名其妙从给他分的院子里消失了！我当时派了好多人出去找，竟然哪里都找不到。等到六扇门的几位大人将那伙悍匪缉拿归案之后，他竟然被扔在莳花馆门口，那一张国色天香的小脸竟然被划花了半张！我实在是太害怕，将他拖回院子之后只请了一个医官便不再管他，后来小柳儿竟然发现他死在院子里，甚至连跟他一起回来的那只黑猫也被折断了脖子吊在房梁上。那个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霍澜，睁着一双眼睛盯着门口，就像那里站着伤害了他的人！”老鸨缩在椅子上浑身瑟瑟发抖，像是当年那恐怖的画面重现在面前。
夏尔皱着眉头将老鸨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抬手揉了揉额角：“那姐姐为什么不将他的院子撤掉？”
老鸨叹了口气：“你当是我不想撤吗，他死之后我便让几个下人去收拾他的院子，再重新题字，可只要进过他院子的人不是疯就是傻，去了几次都是这样。后来有几位爷来莳花馆玩，说总是听到他那个院子里传来琴声，等到过去查看，竟然发现院中飘着白影，再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大家都开始传谣我的莳花馆出了鬼，再也不来这里玩乐，这里就变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荒凉的样子。”
“那院子到现在还在？”
“没错。”
“那便烦劳姐姐带我到院中一看。”夏尔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就要往后院走，却被老鸨一把拉住。
老鸨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去？”
夏尔愣了一下：“去看霍澜啊！”
“你疯啦！”老鸨满脸焦急地嚷嚷着，“我是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进过那个院子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想着到那种地方去？你就没有亲人朋友吗！若是真的在我这儿出了什么意外，那算是谁的责任！”
夏尔闻言轻笑，心道这大明朝的人竟然也这么重视责任分化问题，他随意摆了摆手，示意老鸨安心：“姐姐放心，若是我出了意外，定是我自己作死，和您还有您的莳花馆并无半点关系。您还是带路吧！”
“你……好吧，我也劝不动你，我现在便带你去钟粹轩，那儿我可是和你说过的，是真的邪乎，你若是不怕便自己过去，我只负责把你送到那便，后面的事别再找我了！”老鸨叹了口气，往前带路。
钟粹轩这会儿庭前杂草丛生，各处都挂满了蛛网。老鸨看了院门一眼，将钥匙递给夏尔后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沈爷，钥匙也给你了，我就先走了，您忙哈！”
“等等。”夏尔叫住她，“我那两位朋友，要帮我多照顾一下，千万别喝太多，明日还有事，可不能误了。”
老鸨敷衍地笑笑：“这是自然，您就放心去办您的事儿，那二位爷交给我您放心，我保准让他们过得舒舒服服的，我就先走了，您忙您忙！”说完，她一溜小跑跑出老远，夏尔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
他笑着摇了摇头，捏起钥匙打开已经生锈的锁，使劲推开院门，一股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夏尔咳嗽了一阵，继续往前走。走到小院当中，他轻轻吹了声笛子，房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蔺言身着一身黑衣从房顶上飘了下来。
“最近轻功练得不错嘛！”夏尔笑着活跃气氛。
蔺言白了他一眼：“快点找东西，找到赶紧走，我总觉得这地儿这么奇怪。”
“你也感觉到了。”夏尔严肃起来。自从他进入这个院子开始，浑身便被包围在一团寒气中，可这酷暑之日哪来的如此重的寒气。
他信步往房间里走去，房间正厅没有门窗，仅仅垂着几条白绫，此刻虽然无风，但厅中悬挂着的白绫却不断飘动，像是有他们感受不到的风在吹动着那些白绫。
“有点诡异。”蔺言往他这边凑了凑，面色有点苍白，却还硬着头皮说，“你放心，不要怕，有我在，我来保护你。”
夏尔忍住笑，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点：“好，若是有危险，你便殿后！”
蔺言闻言咽了口口水，面色纠结却还是应下：“好，我来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