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与周玉书拜见蜀山老道士瞽道人之时,张燃也听了一耳朵红莲寺的来历,以及摩柯禅师本来名讳和师门。
因此,张燃知道这个什么八臂如来摩柯禅师,其实是那些邪魔外道互相吹捧得来,是糊弄愚夫愚妇用来脸上贴金的。
实质上,摩柯就是红叶祖师门下恶徒圆空,在他的师父死后,卷走了门派一些典籍和宝物逃逸的凶恶之辈。
说白了,圆空本来就不是和尚,只不过学了佛门法典后自立门户,完全忘记了红叶祖师的教导,并不承认他以往的出身。
人品虽然不怎么好,但圆空悟性却是非凡。破门而出后,琢磨以往所学,却也算是练出一番成绩,修为厉害得很。
这些往事,张燃自然是不关心的。
他此来也不全是如他嘴里所说的是为了那十余位举子学兄报仇。
那只是口号而已。
无论是王朝争霸,还是江湖厮杀,都讲究一个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最重要的,还是举兵的理由。
不打无备之战,不兴不义之师。
“因为日前被红莲寺暗算,死了很多友人,我心里难过,所以前来报仇。”
这个理由十分强大,而且还颇为正义,无论在哪里也没人能说张燃半个不字。
至于为何私斗,不报官府。
那就更好解释了。
官府无能,凶邪势大,以至于有冤难申,张燃也只能孤身前往舍命一搏。
立场上站得稳,那么张燃出手凶狠一点也不算什么。
张燃可不会承认他是为了什么私心,为了斩妖除魔的功德气运才来走上这一遭。
以大义相责,让圆空死了都要死得憋屈。
“竟然是你?还敢回头?”
摩柯禅师这时候才冲了出来,怒不可遏的吼道。
昨日刚刚丢了面子,被两个举子逃了下山,他面上其实很不好看。
虽然没人胆敢嘲笑他,但是他的心里却很不舒畅。心里其实颇为后悔,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击杀这白衣书生。
等到他后面看看形势不对,想要出手的时候,张燃已经下了红莲山。
关键的是他还隐隐感应到有两股强大气息在一旁窥视,他也不敢全无顾忌的追下山去。
免得被人抄了老巢。
有家有业了,就是不一样。
比起当初孤家寡人四处流浪的时候,行事之前总得多考虑三分。
摩柯禅师此时衣服还未穿得整齐,先前正在脂粉阵仗之中磋磨,舒心得很。
哪成想,心怀荡漾之际被人杀上门来,他心里怒气直撞天门,眼睛里早就冒出火花。
“今日定要把你千刀万剧,方能出我心头之气,真明真永,出手!为师看着,休要走了贼人。”
摩柯禅师眼中泛着血光,一身胖大肥肉颤颤巍巍,似乎已经怒极。
他的元神思感却悄悄的弥漫四方,搜索着寺内前后左右,扫过每一块石头,每一寸花草。
并且,分辨门下徒子徒孙以及前来聚集的左道旁门之士。
生怕其中还隐藏着敌人,一时之间倒是忘了亲自出手。
摩柯自立山门,自然蜗居在红莲寺,但他的消息也并不闭塞,近日里听说蜀山派有着前辈高人在城外出没,想来定有所图。
那些正道高人谋算着想要独霸西南,此事摩柯不可不防。
而此时深夜,明明已经逃生出去的弱书生去而复返,一定有着阴谋。
这般胆大包天的出手,不像是没有底牌。
可惜碧磷师兄和马元德、俞先觉几人还未赶到。
否则,哪轮到他人来此撒野?”
碧磷居士同出红叶一门,修为也高深莫测,平日里摩柯与碧磷用师兄弟相称,私交也很好。
遇到正派高人针对之时,就一涌而上,同恶共济,也度过了几次危机。
这一次,摩柯聚集邪派高人汇合在红莲寺,往大了说是气运之争,不甘心躲躲藏藏的如同地老鼠一般的过日子。
往小了说就是一时的意气之争,想杀几个正派仇人,抖一下威风。
而马元德和俞先觉,就是西南地界有名的邪派散修,也与摩柯禅师称兄道弟,是前来助拳的高人。
不得不说,摩柯禅师想得太多。他以为张燃冲阵在前,杀人叫阵,后面必然还有着埋伏。
当下,摩柯仗着人多势众,命令徒弟等人动手,他还神念守中,运使飞剑,时刻准备着,生怕被人偷袭了。
不得不说,摩柯的担心并无道理,而他元神感应到的有两道目光注视也并没有出错。
的确是有人在盯着他的红莲寺,还不止一人,可也不是一伙。
远处山巅,一棵大树斜枝之上,立着一个女子,静静看着。
山风劲急,她身上的道袍向后飘飞,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响。
这一女子,便是张燃提携周玉书逃亡红莲寺当日,在一旁观看的那位。
她身旁不远处,席地而坐的瞽道人却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
“孟道友,今日此来,你可是担心那圆空恶僧,想要帮他一把?毕竟他也要叫你一声师娘。”瞽道人嘴角带着揶揄笑意,话里真意其实诛心。
当然,除了隐隐约约的戒备之外,瞽道人心里其实还有着许多不安,他总觉得孟秋娘此人行踪诡异,心思百变,让人很看不清楚。
致使瞽道人总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二,看看孟秋娘的真心。
照常理推断,孟秋娘的师兄兼丈夫红叶祖师与蜀山剑派比剑之后,就受了重伤。
最后更伤重不治身亡......
无论斗剑之前怎么商量着,是不是签了生死文书,后事各不相扰。
从事情本质上来说,红叶祖师身死道消,肯定是孟秋娘不想看到的。
要知道孟秋娘幼时上山,得师兄红叶祖师照顾,亲自代师传艺。
两人不说感情有多深厚,这份大恩就是如山如海。
但结果呢,自从红叶祖师身殒后,孟秋娘却跟没事人一般,既没有打上蜀山寻仇,又没有收罗雁荡门人,再立门户。
只是我行我素的,照样过得舒坦。
最离奇的是,她并没有太过怨恨蜀山派四灵八剑等前辈高人,还与魏玉兰、白云师太等人交从甚密。
一副从此闲云野鹤,江海寄余生、不问恩怨是非的模样。
孟秋娘如此作派,真的让人不知怎么评判了。
若说她真的一点也不记仇,蜀山各位剑修高人,那是打死也不肯信的。
推己及人,若是瞽道人如兄如父的道侣就这么道消身殒,不去记恨仇人,不去力求报复,还与仇人打成一片,这可能么?
但是,事实证明真的可以。
孟秋娘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与正道往来也从不为非为歹,更是约束门下弟子,安份守己。
蜀山派等人就算是想要对付她,都找不到理由,根本就无从下手。
最重要的是孟秋娘一身道法也极为高深,比起当日比剑之时的红叶祖师也没差到哪去,更不好随意得罪。
尤其是这些年来,孟秋娘以无上秘法,炼成了玄阴真经里面的玄阴诛神剑后,更让人疑惧三分。
此剑在古籍中出现过,可是能与蜀山镇山飞剑太皓、太乙两剑相提并论的灵宝级飞剑。
一剑出手诛神斩仙,歹毒无比,想要斗剑对付她,不死上几个正道高人,简直不可能。
于是孟秋娘的事情,就一直这么拖了下来。
蜀山门派中人看着她交游四海,四处游荡着,只当做没看到。
就算是蜀山剑派的那些前辈女仙,看着孟秋娘喜笑盈盈的上门交好,也拉不下脸不给面子啊。
至于大家的心里面怎么想?那就另当别论。
实在是让人看不分明啊!
瞽道人心里打着鼓,瞄了孟秋娘一眼,再看了看红莲寺中的邪派众人,当然最主要还是看着那一双凶目四处扫视的摩柯禅师。
头一回,瞽道人感觉到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猜不到孟秋娘想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出手扫平红莲寺。
或者说,再等等。
等到红莲寺联系邀请的众位邪派高手全都到场后,瞽道人回山请动同门,以泰山压顶般的手段,把红莲寺夷为平地?
有些事只能想想而已。操作起来很有些难度。
瞽道人心想:这白衣书生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就这么胡乱动手?莫不是会坏了我蜀山派的气数争夺。
孟秋娘只是抿嘴一笑,轻柔说道:“流云道兄,你想多了。圆空此人比那欺师灭祖的逆徒章桐好不到哪去,我怎么可能会救他。唉,自从红叶去后,那些弟子们整日里聚啸一方,为恶深重,早就忘掉了我雁荡门规,名声很坏。我想着他们不但没有再把自己当成雁荡传人,反而深以雁荡出身为耻。道兄,你就不要胡乱转动花花肠子了,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这些年来,秋娘一直在寒烟谷隐居,不问世事,专心授徒,也是想为雁荡山留下一分香火余脉,与这些人全然没有瓜葛。如圆空这种劣徒,你们蜀山要杀要剐,我没有意见。”
听到孟秋娘话中提起章桐此人,瞽道人当然清楚。
当日红叶祖师与蜀山掌教真人赵元贞比剑,双方可以说得上是势均力敌。
战到生死难分之际,红叶祖师出了杀招,放出了暗中祭炼完成的玄阳斩仙剑。
此剑威能浩大,兼且阳火蜃气漫山漫谷,让人幻觉丛生,难防难挡。
赵真人一时不防就输了一招,阳火之气入体,烧得五迷三道,局势危险至极。
当下,红叶祖师得势不饶人,见到占了上风,哪里还会留手,就要除掉找真人这位生平大敌......
眼见得雁荡山就要大兴,蜀山此战一败,就会形势大衰,天下局势再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