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思量许久,最终还是叹息一声道:“这般法子,无异于是自欺欺人,妖族既然在此女娃身上种下如此恶种,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必然是要来寻,你们修为不高,如此遮掩气机无异于是在掩耳盗铃,即便是老夫愿意帮你们遮掩气机,也一样无济于事,依照老夫猜测,至少需要一位天境炼气士肯出手相助,才可。可在这长临城,只有南北两城的城主才是那远在天边的天境高手,说句自嘲之言,便是老夫想要寻找他们出手相助,一样不可得,何况是你这无名无姓,无依无靠的小家伙?”
老者最后叹息三声,“难难难啊。”
十一紧咬着嘴唇,目光死死盯着老人,“道长,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老者手捋胡须,道:“看在你这小娃娃如此诚心份上,我倒是可以带着这小女娃回我玉诰宗,请我师尊帮忙出手相助,只是我师尊也不过是元婴境,距离突破天境,尚还有一段路需要走。只不过即便如此也至多为这小女娃延寿数月,毕竟这小女娃只要留着,始终都是个引导宗门覆灭的祸害,久留不得。如若不然,最好还是让老夫来做这恶人,将这小女娃斩杀于此,才算是最为万全的上策之法。小家伙,可务必不能执迷不悟啊。”
老者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说上一句苦口婆心,也当真不为过。
只不过小姑娘之于十一而言,就如同是瞧见阿彩当年,中间这份感情,夹杂着复杂,他如何能够将她就此抛弃之?
甚至还是直接推到一个必死的火坑之内。
外界人世间,即便是话说得再漂亮,瞧着再是面善极多,仍是要将信将疑三分,不可全信。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故而这次十一连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道:“道长好意,小子心领了,只是小子不愿放弃丫头,还望道长恕罪,高抬贵手,放过我和丫头一马。”
老者站在原地没动,这一次言辞有些严厉,“不可,老夫且与你说过,绝不可执迷不悟!老夫也绝不会让这能使我人族生灵涂炭的祸害,如此自由地存活于世。”
十一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小子此次前去,便是想要去长临城主府,寻找城主大人,施恩降幅,为丫头施展遮蔽之法,无论如何,道长还请让小子尝试一番,最终实在不行,道长再做最后的处置,如何?”
老者思量片刻,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松开,显然是在为此事是否可行做一番天人交战。
十一心头悲凉如水,他当然知晓,最终结果,绝不会如他所愿。
毕竟这牛鼻子老道之前便说过,两位天境大能时常见一面都难,他这么一个初出茅庐,更加是见光死的小角色,能有何种依凭来恳请人家出手相助的?
不将自己当做大妖族同党,一起囫囵杀了,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万岁了。
此刻血鸢也告诉十一,“小丫头命里有此一劫,就算是今日能够躲过,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你帮得了她一时,如何能帮得了她一世?还不如长痛不如短痛,早早做个了结,也能早早地少上一个拖油瓶。混小子,你现在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散财童子了,现在不是,以后也没机会是,难道你已经忘记了你的家族仇恨?忘记了阿彩还在生死边缘徘徊,为了你的仇恨,将自己也拉近了这趟漩涡泥泞当中?”
十一一手紧紧攥起拳头来,指甲都插进了手心肉里,手心一瞬,鲜血直流。
可十一对此置若罔闻。
此刻相比较于他内心的伤痛和煎熬而言,手掌上的疼痛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说到底。
十一有些不甘心。
当初小姑娘是他从观水国带出来的,也是他当初要下定决心日后也送这小姑娘一场造化,不说大富大贵,登得天去,可至少一生衣食无忧,他还是想了许久的。
实际上。
十一从未将自己当做是什么善财童子,他不过是想要求得一个问心无愧而已,不止如此,他相信当时那般情况,即便是换在阿彩站在那里,也一样会做出同他一样的选择。
哪怕因此而将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其实再回头来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若是心头这道坎过不去,日后他都不明白该如何面对阿彩,日后若是阿彩知晓了现在他如此狠心放弃之,又会如何看待于他?
这是一个无解之题。
最终十一直接将这些烦乱如同乱麻乱线般的破事,统统都抛诸脑后。
既然理不清,那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吧,是死是生,大不过就是一句由命由天不是?
但就在此时。
血鸢在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蠢货!停下!若是那枚阵盘一出,定然会引来至少方圆数十里的天地异象,到时候长临之内所有人,只需要抬抬头便可瞧见此处异变,南北那两位天境修为的城主都无需抬头,便可感应到,真若是到得那时,那么此事便再没有回旋余地,毕竟那是妖族之物,若是在这里显露出来,那我们必然会被当做妖族同党,这样我们连长临都进不去!”
十一愤然,“那我们难道就这么让丫头死在这?”
老者听见十一的愤然之语,也是叹息一声,“世事无奈多艰难,妖族为霍乱之首,可也不能只为了一人,而牺牲了千万人性命,你可知这枚妖胎,但凡生长而成,将会使得多少我族人死去?多少个地方生灵涂炭?”
十一对此置若罔闻,只是提剑严阵以待,死死盯着他肃然道:“道长执意要杀她,便踏过我的尸体来!小子绝不会坐视道长杀掉丫头!”
老者神色充满了惋惜,可他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在他面前,之前挡住十一一剑的那团金光再度出现,“既然你执迷不悟,执意要护住恶种,那也便休怪老夫无情,痛下杀手了。”
这位名为松林的老人在话音落下之后,手指遥指十一,忽然轻道了一声,“去。”
那团金光直接划过半空,瞧着就好似是一块会发光的圆球,然后慢慢悠悠地飘向十一。
没有半点真元波动,也没有半点真元流泻和剑气之流,就这么平淡无奇。
就在金色光亮划过半空,向十一飞去时。
天边忽然隐隐有闷雷之音,渐行渐近。
可众人抬头瞧去,此时苍穹万里无云,并非是将要阴云密布,变天下雨之相,那么雷声,从何而来?
但仅仅两个呼吸之后,众人忽然瞧见苍穹之上,一颗白色雷球,由远及近,同时就好似这枚白色雷球一直都隐匿在半空中,只是忽然撤去了隐匿身法般,渐渐显现。
雷球移动速度极快,似乎是直奔几人在这的方向。
片刻之后,瞧着好似数百里之远的距离,竟是转瞬即至。
那枚足足有一人大小的白色雷球竟是在半空划过一道满是电弧闪烁的弧线之后,直直落在众人面前,本就是泥土和杂草相互堆砌的泥土地,登时被砸出一个两丈大小的巨大圆坑。
圆坑之内,雷电闪烁。
待得雷弧散去,雷球消失,原本藏在雷球之内的真身,也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