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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当作家 我要当编剧
第二百九十一章 唯有人心知善恶

作者:提笔安天命 字数:3691 字



......

郎朗声声叹息声,明明善恶有冥冥。

......

在观水国这片沙漠之内,夜晚静谧地就如止水深潭,瞧不见尽头,发不出响动。

便是这“寒潭”之内,偶有小鱼摆动身形,也不会泛起一丝一毫的浪花出来。

尤其是在旱江城这块地方,犹显如此。

实际上。

旱江城的位置差不多距离这片沙漠的中心之地,并不太远。

故而此地有何风浪,大漠边缘瞧不见。

大漠之外更是见之不得。

旱江城内,呻吟声和痛苦的嘶吼声,包括饥饿之时的那般难耐之音,隐隐响起。

因为时日无多,但尚有人存,所以也算是此起彼伏。

可就是没有大部分地域皆可见的虫鸣兽吼之音,诡谲地就如同是人力打造而出的一片唯有人族生息,对于其余百族而言,皆是生命禁区,死寂之地。

而此时的旱江城内,唯有小城中心的那栋看起来差不多算是最大的青石铸墙,茅草搭顶的大宅子,犹有微弱灯火摇曳。

这间大宅,也算是旱江小城里唯一的一栋拥有朱漆木门的宅子。

宅院中一分为三,只不过并非是三进院子,而是三间房。

一间居中最大,算是正堂,而其余两间分散东西两边,算是东西厢房。

正门之处,还有一堵由粗略削砍而制成的青石屏风,其上写着“为民生计”四个古朴篆文。

单单是瞧着,便有种扑面而来的历史文化的厚重之气。

典型的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这栋宅子,正是旱江城的城主府。

此刻在城主府正堂之内。

正有两位衣衫皆算是褴褛的老人正相对而立,二人面前的桌上摆着两个破了不少豁口的陶土碗,还是那种手艺不佳,工艺不纯的烧瓷窑洞之中出产的劣质物件。

碗中各有两根削去了根须的植物根茎,看起来很像是在黄沙沙漠之中比较常见的野草根茎。

这便是旱江城,甚至是整座观水国皆如此的饮水来源。

根茎取自一种名为“积露”的荒漠野草,此草会将晨起阳初生之时天地所孕育的晶莹朝露,留存积蓄于自己的根茎之中,以便作于白日干旱之时的养料水分。

算是未雨绸缪。

其实但凡沙漠之中的植物,大都会有此特性,只是此般植物尤为最,耐旱之余,其所积蓄的水分尤为多。

而且食之简单,只需要放在嘴里咀嚼,便可生水生津,解渴救命。

根茎本身并不好吃,甚至还很粗糙划嘴,经常会将拒绝之人的嘴中,划出道道细小伤口,但好在其不止水分,所含养料也极多。

于观水城诸多求活民众而言,自然早已顾及不得许多。

一根巴掌长短的根茎,在这种地方,已经差不多相当于人之半日活动所需要的水分和食物当中所需要摄取的养料。

简而言之,一日只需两根,便是足以活命。

但事实上,这种东西,早早就被家家户户奉为救命的瑰宝,寻常一整天才不过咀嚼一根而已。

加之沙漠之中植物本身便极为稀少,连年干旱下来,便是原本生长颇为繁茂此间植物,也被观水国的民俗们,给砍伐争吃的差不多。

十一他们一路过来,可实是没见过几棵植物。

此时相对而坐的两位老人,神情皆有些忐忑肃穆。

其中一位还穿着守城老将士的制式兵甲,实际上也不过是两块皮甲前后一缝,算是有这么个意思模样就算成了。

至于其他,比如是否能够防御枪戟刀剑,则要另当别论了。

若是此刻十一和石汕站在这里的话,那便定然能够发现,此时这位身着守城老将士的制式兵甲之人,正是他们才入城门之时,匆匆忙忙向城内跑去的那位守城老将士。

在这位守城老将士对面,所坐的那位身着粗布麻衣,衣服之上大大小小的补丁不计其数,头发稀疏,面上满是风霜侵蚀过的干皮和皱纹的灰衣老者,则正是这座旱江城的城主。

至于这旱江城城主为何没有同之前那些还算是富家子弟,或者说是那些见识颇远之人早早的一同逃离此地,而是选择留守于此,想来也是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差不多已是半只脚入土之人,再迁徙去哪里,不说面对这片死亡之海时,能不能闯得出去,或者说走得到,即便是走到了,如他这般,也是给其余还有前途之人拖上一个后腿而已。

最终人人不顺,也人人不愿,只得是得不偿失。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这位活了一生,至少大半生都在为旱江城的存亡之事和百姓生计之事奔波的老者,如今也确实跑不动了,而且也不想跑,旱江城就如同他是他看着长大,看着生病的孩子,他同样也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孩子沦落至此。

这座小城的半生兴衰,都同他息息相关,荣辱与共。

老人如何割舍的下?

如今大势所趋,小城将不再,他也早早做好了同这座静谧且朴实的小城一同存亡的打算。

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只不过许是他的坚持到底还算有些用处,老将士刚刚匆忙进来,一进来便急急忙忙地同他所言的这一席话,差点就叫他立即磕头跪拜,老泪纵横。

有时候嘴里还会抑制不住地喃喃念叨些旱江城终于有救了之类的话,单单是听着便叫人揪心了些。

此时这老城主抖了抖手腕,站起身来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似是在决定二字上拿捏不定,他有些迟疑和不敢确定地道:“你说那位少侠会看到这...这这这...唉...”

老城主说到这便说之不下去,一双浑浊不堪的老眼中,满是水雾汇聚,可最终唯有叹息声,声声叹息。

要知道此时的旱江城不说已是一座死城,可也差之不多,尚还在这里面挣扎求活的人们,可不就是在慢慢等死而已么?

如今的旱江城,至少满目疮痍这四字,当得起。

那位守城老将士,比之老城主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声泪俱下,“大人,若是实在不行,若是那少侠当真不愿,咱们就做上一回恶人、小人,哪怕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从他身上为咱观水城扒下层皮来,大人!此事不可再犹豫了!这可是咱观水城数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不管用什么法子,哪怕真就坑了这少侠一回,哪怕,哪怕真就害死了人家,大不了咱下辈子再还他就是,可我们这里这活生生的数百条人命,已经等不起了啊!再等下去,难道大人是要为咱们观水城求上一份数百人的安葬费吗?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辈子过来,也就这样了,该死就死,那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我们观水城的孩子们,咋办?他们可都是无辜的,还没睁眼好好瞧瞧这世界是是啥模样呢!若是有这笔钱,我们这些老家伙,拼着性命不要,也至少能将城里孩子们,不说全部,可至少还能送出一半去。”

老城主仍是有些拿捏不定,“可是我们如此做,同那草菅人命的流寇倭匪,有何区别?先不说我们想要送出去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能够送出去,单单就是这一点上,我们就做的不对,往后那些孩子们即便是真的出去了,最后是否能有好报?说不定我们反而是害了他们,白白向他们身上砸下这么大一份恶果因果,说到底,我们到底是取之不义啊!”

老城主面露颓然难色,走到这座正堂的正中间,哪里正有数个供奉灵位,上面皆是世代为旱江城付出一生,鞠躬尽瘁的历代老城主们。

老城主走上前去,从桌上取出仅剩下的三支香,点燃拜揖行礼,口中念念有词。

大都是说些保佑和祈福以及平安之类的话。

最后又问了几句,问题大概就是老将士先前的提议,他想问问这些先贤若是仍在世,会作如何选择。

最终还说了些愧对先贤,自己不争气,眼睁睁地瞧着旱江城渐渐枯死而无能为力的话。

旁边那位守城老将士有些瞧不下去。

怎的平时很是精明,并且雷厉风行的老城主,如今面对这种天大的好处,反而显得唯唯诺诺,犹犹豫豫起来了。

老将士一瞪眼,一拍大腿,拍得他那一身老骨头咯吱咯吱作响,他一把将身上的制式兵甲给拽下了身,随意摔在地上,但见其内里,竟是一件破洞无数的破衣裳,老将士疾言厉色,怒道:“大人不愿做这恶人,那就由我来做就是,即便是诸位先贤们发怒显灵,那也只会找到我的头上来,到时候我一人都抗下便是,老城主无需担心。只要咱这一城小娃娃能够得救,那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一定得入那九曲黄泉之中受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认了!”

老将士说着便要往出走。

却被老城主一把抓住拦下,“这怎的就是你一人之事!”

老将士一听这话,怒气更加翻涌不休,“大人!您还在犹豫个什么劲?那些莫须有的道德名声,规矩道理,圣贤们所说的礼仪,能有人命重要吗?能有咱旱江城那些孩子重要吗?那可都是我旱江城能够有延续,继续存活于世的希望所在啊!”

老城主被老将士这句话给打动了,像是有了定心丸和主心骨,最终他狠狠一咬牙,道:“老程,传命令下去,将那少侠恭恭敬敬地请入我城主府,到时候我们再随机应变。这般罪,当然还是由我这个城主来背负,这恶人,当然还是由我来做,若是连这点责任也担当不起,不说以后,我现在就愧对于我这旱江城城主这五个字!”

老将士咧嘴一笑,“大人,这种事我们都有份的,大人无需出此言,我这就过去,老家伙还跟着他们呢,肯定不会放跑了。”

老城主一旦有了决定,那便绝不拖泥带水,不愿再在这般事上多作纠缠,时间紧迫,多耽搁一时,他旱江城的这些孩童们,就多向毫无生理的死亡之地,迈近一步。

故而他摆了摆手,“这种事就不要再争了,快去,快去,不能让少侠走了。”

老将士重新将那身甲胄穿戴在身,怎么说也比那一身破破烂烂,形同乞丐无二的破洞衣衫要显得得体也好看些,“好嘞,大人,我这就去。”

老将士快步出门,神色难掩激动。

城主府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唯有老人双手负后,来来回回地踱步于此间小屋。

只是偶尔会有声声叹息声,还有乞求历代先贤们的原谅和保佑之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