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笑骂道：“瞎说什么呢？什么丢下不丢下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放心吧，这地方或许对别人来说是禁区，哪怕是对于那些金丹境的大炼气士都是属于不得踏足半步的生命禁区，可对于你家神仙老爷来说，这地方就跟自家后花园没什么区别。”

十一也难得能够有件值得吹嘘的事情，可这吹嘘还未成，转瞬就成了伤心事。

说到最后，十一声音转低，喃喃自语，“再没有比这更像人间天堂的地方了啊。”

最后这一句，因为十一声音太过低喃，石汕没太听清楚。

但石汕似乎感觉到了那一瞬，神仙老爷的精神气，好像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石汕将信将疑，总觉得这是神仙老爷在故意拿话诓骗于他，目的就是为了行路之时，神仙老爷能够偷懒，再少走上一些脚程。

而至于他会不会因此死在这里边，连个全尸都没有，那显然就是神仙老爷故意设下的考验，是在勘测他的机缘是否合适的仙家试炼了。

石汕越想越觉得对，那些江湖修仙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说某位山上神仙要是想收徒了，就会对他百般挑选，可能横跨一座大陆，甚至数千年之久，最终才挑选好的心仪弟子，设下重重叩问心门的关隘，让其以身犯险，经历九死一生，再直指本心，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他所选的弟子够不够资格做他的衣钵传人，在这个过程中，若是被选中之人，一个不小心，走错一步死了，那对于那些神仙老爷来说，失望肯定会有，可绝对不会多，毕竟天底下有灵根之人何其多，再找下一个就是了。

在石汕看来，但凡神仙中人大都人情淡漠，为了长生大道，当真是世俗情谊，甚至连父母之情皆可抛，压根就没有人情可言，这句话也绝不是无的放矢。

究其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瞧瞧那位名叫李礼的糟老头子是个什么东西不就知道了？

当真是一言不合就杀人啊，将人命看得比之草芥或许都还不如，毕竟有些对这些神仙中人颇为有用的草芥，还会被人家当成个宝贝看待，小心呵护。

可他们这些凡俗人命呢？

真就是脚底下死伤无数，估计都跟蝼蚁灭族差不多。

没关系。

当时他还是在驿站里边，离得那糟老头子老远，可人家那随手一划下去，单单是那什么真气锋刃的余威，就差点杀了他，当时就给他吓了个魂飞魄散，差点就瘫坐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自认想通了个中关键的石汕，虽然担惊受怕还是有，可却没再提出一句要转身回头的话来。

直指本心嘛，又是在牛角山这么恐怖的地方，那可不就是要有一颗勇敢向死，向着千难万难的艰难险阻，大步向前的赤子之心？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嘛。

石汕战战兢兢，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路上不停细心观察十一的一举一动，生怕叫他给错过了什么有用的暗示信息，能够帮助他一步登天，直接就通过考验了，那他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而十一老神自在，对于石汕的小心思，置若罔闻，大步向前。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就这么步入了牛角山。

......

向道处直指本心，也有莲花开自阴。

......

牛角山上，阴风阵阵，崎岖不平。

山路不前，草木皆枯，了无生气。

十一和石汕在踏足这片地方时，只觉是踏入了另外一番天地间。

像是介乎于人世间和九曲黄泉之间，就像是某个来去皆远的仙家渡口，所存在的意义就为了接引那些“凡尘已断，仙缘未起”的有缘人，去到其该去的地方的一座“小渡口”。

十一站在牛角山脚，凝神定视，抬头远望，视线所及，鬼魅成群，阴魂不散，大都三三两两，好奇地瞧着十一和他身后的石汕。

有些似是才形成的阴魂，形体稍弱，连个具体的形貌都还未形成，只怕连灵智都没有，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影子，在瞧见石汕时，立即涌出一股“兴奋”之意。

就好像世间那些没有太多灵智的动物，瞧见了终于可以饱腹一顿的山珍美食一般，是属于本性，或者说是属于本能流露。

可在瞧见十一之后，却是骤然尖叫一声，转身便逃，相比较于自己这条得以苟延残喘于世间的“小命”而言，连什么美味的食物都顾及不得了。

又如见天敌。

只不过鬼魅尖叫哀嚎，放在外界人世间而言，在活生生的生灵听起来，却是那些老生常谈的阴风阵阵了。

倒是一些成型已久，已有了具体形貌，仔细一瞧，明显是道行不低的老鬼，能够壮着胆子不转身逃逸，但仍是战战兢兢地对着十一的方向，低眉顺目，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对于此，十一置若罔闻，也没有多摆摆手，狐假虎威般的让这些如见阴司般的鬼魅，自行散去。

有些明显是道行极高，算是此地的领头鬼魅，甚至已经幻化出实形，在十一踏足这片地方之时，毕竟犹如一盏暗夜明灯，自然早早便知晓。

只是这些阴物鬼魅才从自己所藏身的“风水宝地”内出来，站在远远遥遥相望，待得确定十一真身后，悚然惊容，立即想要冲过来行那拜见之礼，可在十一一个凌厉眼神投过去，再以心声呵斥其“无需多此一举”之后，立即便息了想要上前讨好“这位大人”的心思。

阴间阴物，自有规矩，且规矩天注定，而非人世间的圣人勘定，自然要更加严密且严厉的多。

便是如同此时这位道行明显不低的大阴物，若是它真就不顾规矩，贸然前来，那到时候惹恼了十一这位大人物不高兴，一个念头便使得它魂飞魄散，再无任何痕迹留存于天地间，到时候它便是想要委屈伸冤，只怕都寻不到门路。

二人一路所过，阴风呼啸，却也有惊无险。

在进入之初，石汕还在担惊受怕，害怕自己在遇见厉鬼要吞噬他的阳气神魂，而他自己又无计可施，摆脱不了时，会不会真就被神仙老爷以缘分不到为由，直接抛弃，任由他生死自负。

可在进入之后，石汕反而心静下来，表面上甚至直接摆出了一副慷慨赴死，视死如归的模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那就死给神仙老爷看好了。

关键是石汕还在那声音低喃地自言自语，自己给自己打气，我石汕，陪着自家掌柜行走人间四方，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岂能被这些宵小鬼魅给吓破了胆子？

瞧得十一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