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厉害的老和尚,听说元神后期能够分神化念,化为真身。可以让每一道法术都生出灵性出来,攻击力强大无匹。这样下去,只要让他找到我的本尊所在,就会千龙合一四面围攻。那时就算我再用出再多的手段,也无法抵挡。好在,他从一开始就追错了,再强也没有鸟用。”
在奔跑的九道黑色光影之外,散成光影的张燃心头冷笑。
“幻影变的精妙之处,应该不是作战能力,而是欺骗能力。可以千变万化,能大能小。更能变化万物……我虽然没有学得特别精深,但分出一道影子来瞒过神识探察,还是做得到的。”
远处十余里开外有一队人马缓行,更远处一座山峰脚下,有着城池河流。
张燃心里一动,空气中就出现一道透明波纹,化为清风,从九道黑影之中一闪就脱离出来,穿过林梢。
倏忽之间,张燃就到了那群人的身边,无声无息的沉了下去。
而那九道黑色身影,仍旧分为九个方向,快得如同闪电,轰隆隆直冲远方。
身后有着无数小龙穷追不舍,紧紧咬住。
山道二十余人的马车队伍,有护卫,有仆从,有管家,正说说笑笑的行走,时不时的爆发出哄笑声,显得颇为轻快。
正中间的马车里有着一位公子哥,身着真丝纯白儒衫,头上歪戴着方巾,腰间挎着宝剑,看起来是位有功名的书生,是斯文人。
可这位斯文人,此时却斯文扫地,形象不堪目睹。
因为贪爱山间新鲜空气,车窗帘幕掀开,里外能看个通透。
外面护卫等人,就能见到书生身影动作,他正在挥汗如雨。
马车吱嘎声中,还时不时的传出不知谁人的尖声求饶。
四周护卫眼睛都直了,咕嘟咕嘟狂吞口水。
老管家抚额叹息,却不敢说话,怕搅了公子爷的雅兴。
马车摇晃着吱丫前行,这一行车队气氛十分古怪着。
张燃所化的那道清风正在此时飘落下来,停了停就拂过马车,正正落在那公子身上。
公子神情一呆,哎哟一声,脑袋碰到窗楣,白眼一翻,身形歪倒。
“不好,公子碰晕了。”
车里的丫鬟发现安静了下来,正要惊叫出声,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家公子再次睁开了眼睛,目光锋锐如剑,十分古怪的看着她。
她心里一惊,也不敢多问,只是低头垂目。
却没注意到,那面色苍白的公子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遥遥看向远方。
那里九道金光轰然破灭,被无数小龙一一围歼。
声浪传来,天际隐隐雷鸣。
车队逶迤前行,没有一人放在心上。
两道身影流光一般划过天空,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位白须白眉的老禅师,光头上面隐隐泛着红色,面沉如水,再没有先前山顶饮茶观景的悠闲平静。
正是明月。
“被走脱了,这人肉身修为非同小可,在地面奔行竟然可以快过我的铁剑苍龙,实是生平未见。”
地面一道道金色小龙汇聚一起,重新化为一支毫不起眼的铁黑色宝剑,被明月握在手里。
他手背青筋暴露,显是心中怒急。
身后悬停的是一位长脸长眉的中年道士,也满面肃然。
他轻轻抚着手中银剑,回首望了望。
沉香谷方位遥遥远处,天地之间,正有着一道七彩光柱,缓缓消散着。
那是元神法相天地级别以上的高人殒落异象。
何钟玉一死,元神被灭,天地欢唱形成七彩华光,这两人立刻就知道了,因此追杀而来。
“可惜何师兄百年苦修,就此毁于一旦,对手心狠手辣,竟是连他的元神魂魄都未放过,直接摧毁了,这是多大的仇怨啊?”
“无仇无怨!那是一道元神,许是天外而来。”老和尚明月白眉抖动,微闭双目,叹息道。
“我没感觉到这人有着什么太多恶意,只不过似乎是误入此处,想要夺舍垂死小徒赵三元……结果被何师弟发现,此人就想离开,而何师弟却想困杀对手,没想到困兽犹斗。”
“竟是如此!”明月惊诧,面色难看。
他也知道,元神出窍寄生之时,需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进行夺舍,如果这时候有人阻拦,简直是生死大仇。
也难怪那位元神凶神恶煞的,把何师兄打得元神崩溃,魂飞魄散。
因为他如果出手不狠,但凡留得何钟玉还有反击余地,就是他自己寻死了。
明月无奈的苦笑一声道:“原本我想这是小事,何师弟尽可应付得来,没想到那人应变太快,出手狠绝.....一发现不对就立刻出手反扑,竟然不留半点余地,让老衲反应不及。真是好手段啊,可惜,可叹。”
他这可惜可叹的意思,长眉道人也心中明白了。
其实,对于外域来客,在西陵剑派这种中游门派来说,看起来是坏事,其实还是好事。
尤其是这种元神夺舍的。
张燃寻找挑选的是垂死弟子,那自然就不是凶恶魔徒,开始的时候只想离开,不想争斗,还出声求和,也证明此人心地不恶,做事有着底线和章法。
如果真的让他附体小弟子身上,不说能不能从他身上学到异世界的一些厉害法门.....就说什么都不去试探,也不窥探一身所学,只是装做不知道,也能让门派多出一个大高手啊。
你说,学了我西陵派剑术,得了我派中好处,能不尽心尽力为我西陵崛起而出力吗?
不说为我西陵打生打死。
至少能威慑别人,声势大振吧。
真是可惜了。
明月禅师痛心疾首。
这一次不但没有拐来一个厉害高手,反而让自家死了一个顶梁柱,真真是一念之差,损失惨重。
“我就想着,既然事已至此,何师弟再怎么不对,也是我西陵名宿,总不能白白被杀,总得为他报仇,没想到我仍然小看了此人,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够从我眼皮子底下都能生生逃脱,端的不凡。”
长眉道人也是摇头,单手道稽,面色悲苦:“求仙途中步步杀机,处处凶险,一念之差,数十载苦修一朝画饼,可悲可叹。”
他环顾四野又道:“我观那人年纪甚轻,元神修为也不算太强,只是秘法和灵宝厉害得过分。
但正因如此,他不可能飞得太快,也飞不起来。很可能是躲在哪个角落,骗过了我们两人.....何师兄虽然近年来有些急功近利,此次失了分寸,但毕竟数十年同门情谊,他死了,我们就尽一尽心再搜索一番吧。”
说完,也不等明月禅师说话,剑光一闪,飞上半空。
来往如电,仔细搜索。
而张燃分身幻影,幻化出九道影子,并不像明月禅师、厂眉道人两人认为的那般八虚一实,而是九道影子都是虚幻。
他以生死轮回功中的死气为骨,化为影子。
以生机为本,散成虚虚缈缈的一道神念,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在清风之中,穿林而走。
一面让九道虚影吸引追兵,一面冲上官道进入人流之中。
正好碰到那队人马那位公子白日里在做一些荒谬的事情。
其实,张燃并非看那公子不顺眼。
天下之大,什么奇葩的人没有?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一般人,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总是神魂颠倒迷醉,跟傻子差不多。
张燃附身夺舍之时,选一个傻子,当然比选择正常清醒的人要好上许多,也轻松愉快许多。
这时候,元神能够坚持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方圆数十里,再没有虚弱垂死之人,更没有什么新鲜尸体,张燃想再找寻也找不到了。
更何况半空之中,一个老和尚,一个老道士,还在眼光灼灼的搜寻着他。
他也没办法再四处寻找。
要么,这位公子死,要么他死。
张燃还是想活的。
一般人颠倒迷醉,有些事情做得过度的话,本来就是在鬼门关徘徊着。
生与死就是一线之间。
反正,张燃已经把那位公子哥当做一个死人了。
一经附身上去,隐伏精炼的血气沉入丹田,元神化为巨口,一口就吞下那道灵魂。
记忆如长河一般从张燃的心头流过,竟然没遇到丝毫反抗,就已取代原本。
这其间,只过了一个呼吸时间,而身边的丫鬟根本就察觉不到有多少不同。
“这人,果然神魂虚弱,想必就算我不来,过不了十天半月,也会延绵床榻,病重垂死。”
一念及此,张燃心里也算是舒服了些。
逼不得已,杀了一个跟他全无因果的弱者,虽然没什么后悔的意思,却也有违本性,不是好事。
既然公子哥早就活不长久,那张燃也就没有太多愧疚。
“如今,我就是新晋举人河北张洛,商人之子此去中京赶考,途经蜀地,游玩耍乐一番。”
一股隐晦的气机,漫延过来。
张燃感觉身体发凉,连忙凝神定气,思绪沉入缥缈之中,面上就闪出轻浮纨等神色来。
他发现一股庞大而又精微的思感如同水波般漫过身体,深入到每一寸毛孔,并且还在灵台方寸间打了一个转.....
停顿了一小会,又缓缓的退离开去。
路旁草木“哗哗”轻响,不为人知的,早就有着一道细微波纹掠过林梢、溪流。
没有惊起一只鸟兽......
好一会过去,张燃才抬起头来,眼中闪过莫名光彩。
“这次应该是真的离去了吧?老和尚好深的城府,来了一个回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