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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当作家 我要当编剧
第一百九十五章 胸有古意不能舒

作者:提笔安天命 字数:4845 字



......

上下世青黄不接,时光里大道不纳。

......

十一在林间穿林过叶,奔行不久,便瞧见了一追一逃的提剑二人。

到底是十一的速度要更加快些,而且一路上那蓝衫青年故意留下了他自己追逐那长衫老人的痕迹,像是暗夜之中的海上明月,是明灯。

好处就是,这也让他省去许多口舌和麻烦,至少不用苦口婆心地去求鸢鸟再为他指路。

要知道若是他一句话不慎,给这暴脾气的鸢鸟气到了,或是说烦了,一气之下不愿再带路于他,那他到时候可真就是有心帮忙,却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便是现在。

在距离十一差不多数十丈外之遥。

灰色长衫老者在仓惶逃命之余,实则一直都在分心观察四周动向,倒不是说他是在分心寻找最为合适的逃跑路线,而是在分心观察着十一的动向。

至于原因也极为简单,实在是由不得他不如此做,毕竟十一刚刚出手时带给他的感觉,委实是太过骇人了些。

李家家族之中那些黑衣死士,是何修为,有何实力,能够应付何种棘手局面,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多。

原因无他,这些人全部都是他一手调教而来。

换言之,这些黑衣死士若是一起出动,再配合上一些一直经年苦练的简单战阵,便是对上寻常的四境修士,哪怕不敌,也绝不会是刚刚那般被人如同砍杀木桩一样,几剑便斩杀殆尽的存在。

这位世代为攀花城李家出谋划策的老管家,活了大半辈子,一直都在攀花小城悠哉悠哉,说是攀花小城的二王爷也绝不为过,地位之高,锦衣玉食,远离危险尘嚣,在他生来之年,何时感受过适才那骇人的死亡威势?

可就在那一刻,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好似有着一柄剑身剑气纵横,剑意通天彻底,比他手中所执的巨尺还要厚重至极的巨大飞剑,一直就在他脖颈间萦绕不休。

他此次出来围剿齐家公子,本是以为稳操胜券之举。

这中间原因有二。

其一便是齐家公子此次出来游历江湖山水,当真是属于那秘密出游,身边并无齐家死士护卫跟随,而自己又得确切消息,知晓齐家公子确切动向,可谓是知己知彼。

其二便是他即便是不带如此之多的死士出来,单单是他自己也不是那齐蓝可以抗衡之的,哪怕齐蓝吃了禁忌丹药增气丹,一样如此。

换言之便是他今日带上如此之多亲信死士前来围剿于他,本就已经是极为小心谨慎的做法,他能够以为是稳操胜券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十一的这种突生变故,任凭他想破了头,也不可能想得出来。

只是事到如今,自己带来之人已经死伤殆尽,唯剩下他一人尚还存活,后悔已是无用,唯有走一步看一步,若是能够逃得性命,在这之后再做谋划,他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再以身犯险。

只是他才不过念头刚起,却又是万念俱灰。

原来在他奔逃之时,在他将自身识念辐散周围,感知到十一速度极快,而且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识念尽头之处,在向他迅速逼近之时,长衫老者心中幽幽一叹,叹了声,“吾命休矣。”

以十一的速度和实力,他断然没可能打得过,也一样没可能逃得掉。

既然如此,长衫老者心中一凝,立即便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随即长衫老者猛然发狠,骤然停步回头,回手便又是一剑向十一斩出,威势比之上次虚晃一剑,还要浩大极多,显然已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

蓝衫青年不知为何,竟然也不甘示弱,避也不避,立即提剑相迎。

若是此刻仔细瞧着蓝衫青年眼眸的话,则一定会发现此刻他的眼眸之中已是通红一片,毫无意识清明之色,就像是一头被暴怒充斥了心神的妖兽之流,显然此刻其头脑清明意识已然被那丹药后遗症所支配了去。

根本不知此时自己是在做何事,作何想。

站在十一肩膀上的鸢鸟瞧着蓝衫青年如此模样,像是瞧见了什么注定要发生的笑话一般,不屑地嗤笑道:“这种服用后增幅不多,还会伤及根本后遗症多到数不过来的蠢法子,在这竟然还被当成了宝贝。真是世风日下,这些人越活越回去了,老头子,你的那句‘今人不比不如古’,真是狗屁道理,不对,是压根就没道理,这些人这些岁月里明摆着都将自己活到狗身上去了。”

十一疑惑问道:“他吃了什么?能够让纯粹武夫修为暴涨一个境界,这种丹药应该是可遇不可求的吧?”

实际上,少年有些心动。

这种丹药在日后与人搏命厮杀之时,在关键时刻突然吃上一颗,先不说后遗症大与否,单单那场搏命厮杀便是断然能够保住性命下来了。

至于大道根本与否,相比较于那时而言,反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鸢鸟嗤笑更盛,“可遇不可求?那是什么垃圾?就算扔在大街上,本鸢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混小子你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以后出去别说认识本鸢,本鸢可丢不起那人。”

少年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厉害的,厉害的。”

显然不以为意。

鸢鸟立即火冒三丈,“这种能够短时间内增幅修为的丹药,你以为就这一种?还奉为仙丹?这是最愚蠢的一种好吗?真正能够增幅修为的宝贝,是吃了之后能让天境修为之人修为上涨一个层次,而且后遗症之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多便是酩酊大睡上几天而已,那甚至根本不叫后遗症,你见过吗?”

十一茫然摇头,天经地义道:“没啊。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对这丹药动心的?你是不是傻?”

鸢鸟一下子便被十一的话给噎的不轻。

但仔细想想,少年说得好似也没什么不对。

“滚滚滚,你小子真是不讨人喜。”鸢鸟继续吹凉风,“混小子,你要是不加快点速度,那个年轻人可就要被人劈成两半了,那老头子明显修得就是一力降十会的路数,这么一剑劈下来,别说是他,就是你也接不住。”

“好嘞。”

鸢鸟话音还未落。

刹那间。

正在奔行的十一已是凭空消失不见,连带其肩膀上站着的鸢鸟,也一起消失不见。

唯有风动,带起林叶微颤。

斜阳晃动了几影。

等到他下一次再出现时,却已是数丈之外,到了那灰色长衫老者身后,而他手中“乱世”,也已经向那老者的后脖颈划过。

“噗...”

下一刻一颗大好头颅便冲天而起,鲜血如泉涌。

灰色长衫老者手中的巨尺虽已力竭,可仍是将蓝衫青年给砸下了地面之内,青年就这么举着他手中那柄漆黑如墨的长剑,半截身体都被砸下给嵌入了土壤之中。

他额头上,一道颜色极深的血线也正汨汨向下流出鲜血,将他整个脸庞都染至红色。

惨也不惨。

十一收剑于身。

转头瞧着那眼眸之中仍是通红一片,丝毫没有神智模样,自己还在那瞪眼怒症,口中发出几声无意识怒吼声的蓝衫青年,自己满目愁容的摸了摸鼻子,出声问道:“鸢鸟,他不会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吧?那老头这一剑力道最后,再杀他已经不至于了吧?”

鸢鸟嗤笑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暂时没了行动能力,而且一切行事全凭本能,这种路数也只有不需调动一身真元之力,只凭借一身蛮力应敌的纯粹武夫敢用,换做那些需要时刻保持头脑清明的仙家炼气士,谁敢这么做?不是自寻死路,是啥?”

十一有些诧异地瞧了瞧鸢鸟,觉得鸢鸟对于这些好似过分在意了点,到底是于之寻常,大有不同。

至于鸢鸟在这中间有着何种不为人知的隐秘故事,十一并不知晓,但显而易见,这故事一定不会是什么叫人畅快心神的大好之事。

“那他...?”十一有些为难问道。

鸢鸟到现在都对那枚黑色丹药嗤之以鼻,“不用管他,他想要恢复过来,除非你已经是跨入金丹境的炼气士,再辅以清神丹助他,否则别无他法,而且他自己想要恢复,至少得需要半日之久,在这之后还要还要落下极难去除的病根,日后若是没有天大机缘傍身,或是如何福缘临头,那他这辈子,只怕是金丹已奢望。”

临末了,鸢鸟还不忘补充上一句,“真是蠢,愚蠢之极。”

“知道了。”十一并未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缠。

鸢鸟见识深远,自然并非他可以比,他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想想,当时若是将他自己换做这蓝衫青年,只怕也只会觉得这丹药简直是神来之物,是天上掉下来的莫大福源,是他得以续命的重中之重。

不然莫说现在所遗留下的什么后遗症之流,只怕自己现在连小命都没了,那再没有后遗症,也都是无济于事之举了。

十一让过那蓝衫青年,几步走到已死去的灰色长衫老者尸体旁,伸手在其尸体上开始搜刮那些应得之物,倒是那蓝衫青年身上的物件,没有选择去动,边搜刮时边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将他扔在这么?”

鸢鸟没好气道:“不然呢?你还要烂好人到在这等他醒过来不成?是不是我们的时间就不叫时间了?你什么时候能为本鸢考虑考虑,怎么?本鸢跟着你,就活该吃苦受累,又要给你寻找天材地宝,又要给你指路,到头来一声好没讨到不说,还要在你这受一肚子气,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

十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吗?我们已经做到这了,半途而废,不太好吧?这还是你自己说的。”

鸢鸟立即跳起来一翅膀拍在他头上,“那我们得浪费多少时间出去?要是因为浪费这些时间,等到我们到了地方,发现王剑来早就被人给杀了,我们的任务白接了,我看你后悔不后悔。”

鸢鸟越说越气,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模样,“先说说你自己,你以为你时间多的很是不是?活够了是不是?你是能活十年啊,还是二十年啊?怎么?还盼着自己长命百岁呢?”

鸢鸟这一声,也算是戳到了十一的痛处,使得少年一下子便沉默下来,不知作何言说。

于他而言,那所谓的大势所趋和天命不可违,就如同在他背上丢了一座断界山一般,别说他能不能背的动,能不能背着走,他便是连放下的力气,都拿之不出。

瞧见这一幕的鸢鸟,也知道自己话说中了,讲些实话,其实少年所做这些事,也算不得错,释家曾有佛语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真要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说,最终所做错之人,到底还是他。

一句话,怨不得人家,不过是天道不纳罢了。

就好似这种烂好人的事,谁都可以做,哪怕是个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大恶人,在此地放下屠刀,立志要立地成佛了,也一样可以,说不得上天还会因此降下一份天大福缘给他。

这都有可能。

可唯独十一不行。

可也唯独十一心中有古意,此间矛盾折磨,几乎叫人百爪挠心,抓狂了去。

反正鸢鸟自己是不愿想这些叫人恨不得站在山巅,指着苍天的牛鼻子骂上一句,“贼老天。”的破烂事

所以鸢鸟大部分时间,每次绕到这里之时,都会刻意绕开此地,想些别的,不然先不说外界烦心事多,自己就先把自己给玩死了。

于是鸢鸟瞧着十一那摸来摸去,差点就连人家内衣全都翻出来,看看有没有宝物私藏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不耐道:“行了行了,你瞧你那抠抠飕飕的模样,干嘛?捡垃圾啊?一个四境武夫,能有什么宝贝?你瞧你摸出来的那些玩意,银两银票,品轶差无可差的玉器,收什么?也不嫌丢人,这老头全身上下也就那柄巨剑还算看得过去,那个收下倒还行,回头卖到珍宝阁说不定能换上几块下品灵石回来,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去这家伙身上把那能探知灵宝的宝贝搜出来?”

鸢鸟还是对那玩意念念不忘。

只怕在他心思里,这里所有人的性命相加起来,都不如那件能够探知天材地宝的灵宝来的值钱。

十一小心将老者身上还算值钱的物件,总计不过几张世俗所用的银票和一个还算赏心悦目,拿在手中有些微凉的眼泪模样的绿色玉石挂坠,以及那柄巨剑收到方寸物“大嘴”之中,摇了摇头道:“不了,那又不是咱的东西。人家又没说给。”

说到这还故意笑呵呵地拍了拍腰间的养剑葫,“正主的宝贝已经到手了,再多拿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没必要,而且贪多嚼不烂。你也知道,我这个命,福缘差点,若是因此受了那些个天道反扑,把自己玩死了,反而得不偿失了。”

说到这时,十一忧心忡忡,“而且这老家伙那句话不一定是虚张声势,说不定在攀花城还真有一位金丹境的炼气士在等着咱们,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想想,到时候该怎么从人家手底下跑路吧?”

鸢鸟撇了撇鸟嘴,答非所问,“金丹算个屁,这老家伙随身携带个这么花里胡哨的挂坠,为老不尊啊。”

十一哭笑不得,斜眼瞧着鸢鸟,“是是是,金丹算个屁,可你打得过吗?”

鸢鸟再拍一翅膀,“打不打得过,你知道个屁。”

趾高气昂。

少年咧嘴一笑,屁颠屁颠的跟上,“到时候给您老摇旗呐喊助威啊。”

之后一人一鸟转途绕路,从死亡山脉之中走出来,继续沿着官道驿路向攀花小城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