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繁體 | 加入收藏 |
我要当作家 我要当编剧
第三百九十二章 还得初世万物生

作者:提笔安天命 字数:4574 字



......

不见明阳不见月,不见彩云遮星辰。

......

血鸢在经历过那场生死未卜的神魂大战之后,便奄奄一息地瘫软石桥之末、废弃大殿之始的地上,如同死尸,意识全无。

但在其如今仅剩下的一缕残破神魂深处,却又是另外一番奇异壮丽的天地景象。

血鸢神魂深处之地,是一座浩瀚无垠,如同真实存在的世间之属。

但整座世间就如同坠入了小人国度,被陷入“一叶”之中。

无数生灵,无论大妖还是人族,再如一些人世间近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种族,皆如寻常脚底下的蝼蚁草芥,渺小如沙;放在人世间中,足有千丈许高,几乎已是“独木成林”之景的参天巨树,却只若人世间中比较高些的寻常草芽,风一吹去,随风簌簌摇曳;而那放在人世间中,蓬迦以血鸢之身站于山脚只能仰望的万丈高山在这座世间却又只是一座稍大一些,稍高一些的小土包,至多是这座小土包有些大小不一,绵延不绝。

这些小土坡上看似荆棘密布,翠绿盎然,尽是些密密麻麻,有大有小,有高有低的“倒刺”,可若是离得近了,撇开那“一叶障目”,仔仔细细地瞧,便会发现这些密密麻麻的“倒刺”,分明是一棵又一棵的成林巨木,再往这些成林巨木的细致入微处瞧,便会发现栖息生存其中的山林大妖和原始部落。

即便是偶尔会有身体巨大,比之数棵巨木相加还要巨大的大妖之属,在血鸢脚下也不过就是如同寻常蛇鼠鸡兔。

在血鸢的细致入微观察中,部落山民和山林大妖们在这成林巨木之中栖息生存,大都维持着一种相安无事的相互平衡,偶有摩擦也是为了山林之内人族和大妖族生存平衡的“合理消耗。”

大多数时候人族和大妖族还有其余处在边缘弱势的奇异种族,都会各自过着自给自足的富足生活。

也算是人世间中那些经历过连年战事熏陶的凡俗们,最大的希冀所在。

但极少会有人或是大妖之流仰起头来,瞧着自己头顶这片天空到底是何模样。

原因有二。

其一便是因为成林巨木遮天蔽日,在此地生存的各个种族,穷极一世都如生存在永远暗无天日的地底之中。

其二便是史料所记载的那些日出极明,月出极阴,以及同辉星辰,还有漂泊云层之流,无人知晓其到底是何种模样,也想象不出。

但更多则是不敢知晓,这些山中大妖和部落山民的脑海之中,似乎根深蒂固着一种,“只要胆敢抬头,心中思想天空为何,便会冒犯至高无上神明”的罪责规矩。

后果之重,轻则发配边疆毒雾弥漫的沼泽之地,世代与毒虫蛊物和毒植毒雾等作伴,之后后世世世代代,皆不可踏出沼泽之地半步,就如同人世间中各大王朝所为战败国皇室而设置的“贱籍”,生生世世被钉死于此,不可脱离。

因为终日受沼泽之地的毒雾影响,但凡被发配于此地的部落人族或是山林大妖,假以时日,最终都会变成浑身长满了毒瘤脓包,且这些毒瘤脓包生长迅速,时常会长至极限,然后砰然涨破,导致在这里生存的人们大都全身千疮百孔,都是这些毒瘤脓包涨破之后所残留下的疤痕,以及长久得不到医治而感染后皮肉腐烂的可怖模样,最后这些人都会在如“引火烧身”般的巨大痛苦之下,浑身溃烂而死。

重则当场便会被执掌这些规矩的执行者,给当场赐以极刑,以慰藉在天神明。

除此之外,极多散发着盎然灵气,价值连城的天材地宝,却就像是那些肉眼都不可查的微小精魅,生长在各种以奇异为基的危险之地,待人采摘。

血鸢瞧着这些,大为惊奇。

这还是血鸢第一次瞧见自己神魂深处,竟是如此一副奇妙景象。

几乎与之一座现实人世间,一般无二。

更加让血鸢惊奇之处,则是他自己,在这座诡谲世间中,竟然身形巨大到不知何几。

就好像这座世间就是一座以他身形大小而建造的一座牢笼。

他只要随意动动身形,这座世间都会为之摇晃不休,大地偏移,地陷崩塌,海水倒灌。

只见他不过是简简单单一步跨出,竟已是横跨整座世间,身形到达不知几万亿里之外的世界尽头,随意展翅一下,世间便是遮天蔽日,颠倒黑白的变世之相。

而他展翅之时所带起的飓风,便是直接毁灭世间的天灾之属,引动万物俱陨,生灵涂炭;随意嘶鸣一下,嘶鸣之音都会引起山崩地裂,大水翻滚,海水大浪滔天而起,漫灌陆上,昔日山峰大岳都被汹涌澎湃的大水淹没,但也会有新的山峰从低洼之处“破水”而出,就如雨后春笋,给养丰富至极,生长极快,然后重新高栾耸立。

整座世间就此而重新改写格局,可能原本的一座大陆,便会因此而分裂成为数座,最终作为大些的岛屿漂流在海面之上。

也可能世间所有大陆,在这之后都被汹涌上涨的海水淹没,世间除去那些极高的山巅,最终会化为漂浮在海面上的极小岛屿之外,再无陆地可言。

不过福祸相依,世间所有生灵虽说死伤无数,但但凡活下来之人,都会因此在传承之时改变自身,不管是海深湖浅,都能在水中肆意遨游,游刃有余。

从水中出来之后,还能依靠其那一双已然生有双骨,孔武有力地双鳍,随意行走。

陆地之上,海水之中,皆可成为其生存和避难之地。

但对于血鸢而言,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之后,他便厌倦了他所身处的这座同禁锢牢笼无异的世间,他想要超脱这座世间,重新飞回人世间内。

毕竟这座世间之于那些挣扎求存的生灵而言,纵然是人间炼狱,灾难不断,挣扎求存不易的折磨之地,可仍是目尽遥不可及,足不至万里尽头的巨大世界,穷其一生,皆有新足迹和风景。

也是一座他们仍是能够赖以生存,能够繁衍生息,传承千万载的规则世间。

可对于血鸢而言,这座广袤无边的世界不过是一座伸手伸脚都会触及到头,禁锢其身的窄小牢笼罢了,至多是这座牢笼还会有些生老病死和日月交替等等的人间琐事,以供他一人寂寞,或是大道寂寥之时“消遣”。

可事实上。

他的大道断绝,身边无人可言说,纵然是他心中有万般念想和一心向道,可到得此时,真当他已经踏足山巅之上,真正走到这座大道之巅之后,他才发现世间是何等之小,山巅是何等寂寥无情。

血鸢有些想念万年之前的那段书生意气和万年之后同小十一一起所经过的琐碎小事了,纵然是他在这两个时候,修为实力都不高,甚至还会被他如今认为是可被随意揉捏,也根本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相反还只能被世间命运随意挥斥来去的蝼蚁之属,但却有血肉,有活生生的人情之味。

以前他常听闻菩桀和一些做久了圣人之位的老人们说,“这些看似恼人心思的人情世故,山下有,山上有,可就是山巅没有啊。”

每每听到他们说这些的时候,蓬迦都不甚那么明白为何一个一个都是一副无限唏嘘和悔不当初的叹息语气。

最近的一次,他还听到过菩提对他说这些话,那时候他还打趣菩提,说怎么无情大道的创始之人,自己先想着要入情了?

但在现在,血鸢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些明白了那般“天地之间唯我独尊,再无同路人”的寂寥之感。

血鸢不愿这样,一点都不。

于是血鸢一次又一次地挣扎身形,一次又一次地不顾世间安危而引动莫大天灾,又一次又一次地因为自己“无意之举”而改变世间格局。

可实际上他不过是频繁地从这牢笼一头,抬足展翅,一瞬飞到另外一头砰然碰壁,血鸢在被这座世间的规则反噬,头破血流,甚至感到神魂震动,这座大道世间都隐隐有崩殂之相之后再换个方向继续罢了。

至于这座大道世间被他这般疯狂之下,砰然撞碎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比如说这座世间实则就是血鸢仅剩的神魂之本,或是其已经处在风雨飘摇和分崩离析的大道之本,他这一通四处乱撞将其撞碎之后,也就意味着正是自己一同身死道消之境。对于这些,血鸢因由着自己的性子使然,已经无暇顾及许多。

这座世间似乎存在着数座血鸢感知不到,却又真实存在的规则屏障,不仅能够阻挡着血鸢奔逃而出,似乎也能阻挡着外界巨大灾难降临世间,血鸢只觉这些皆是“一叶障目”之流的规则使然,是他大道不全,偏激而行的恶果之属,才会有这“一碗水便是江河湖海”的真实错觉。

破天荒的,血鸢越是疯狂,可其内里就越是有种悔不当初的苍凉之感。

不该一意孤行的。

直到血鸢自己已经折腾到精疲力竭,神魂疲累不堪之境,一直动荡不安,早已是生灵尽消亡,世间唯有一片末世之相的这座神魂世界才算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之处,悄然安静下来。

可到得这时,这座世间已经再无任何生灵存在,唯有苍穹灰雾蒙蒙,不见明阳不见月,不见彩云遮星辰,地上唯有荒山无数,大水漫灌,以及在陆地之上肆意流淌的活火熔岩和世间废物积攒之地所堆积的毒雾沼泽之流,存在在这片已是死寂一片的世界之中。

一如血鸢曾年少时,瞧见在史书中所记载世间混沌初开时的模样,“世间混沌初开,一生二,清气上浮,化为梵天,浊气下沉,积为地筑,二生三,清浊二气混乱结合,形成世间绝地,地处不同,衍生之物不同,或为活火熔岩,或为阴水污秽,或为毒雾沼泽等,三生万物,神明应运世间万物所含天道而生,降临世间,福泽天下,创以各族最初领世神明来改善世间,如巨鲲一族,专以吞吸世间万水,将赢鱼列为天敌,再如大鹏一族,则会专门扇动飓风,冷却在世间肆意流淌的活火熔岩,为后世之人创造平安居所等,在世间平衡,灾难不见,且恢复生机后,神明又创成林巨木与繁花,用来点缀春荣夏繁秋枯冬藏,最后再创造生灵万物及世间运转规则,才成后世万物繁荣,生机循环不休之盛世。”

在血鸢记忆深处,隐约间还记得这一段史书记载,便是神明天庭之人所编撰,然后传承于世,世间几乎所有人皆以此过往历史来作认识世间的准则之一。

血鸢瞧着他面前这千疮百孔般的一切,尝试着以自身“规则神力”也做上一遍数个衍纪之前,神明天庭的神明们所做之事。

可在这般时候,血鸢却无力发现他所熟知的那些规则,或者说他只能知晓的这些规则之中,全然没有如何让万物复苏,世间重新归位规则,继续正常运转的道则。

这个时候的他,竟是只能如同一位身处其中,可实则却是一位“局外人”的身份来默默瞧着。

这般覆水难收般的苦痛,叫血鸢几欲想到崩坏这座与自己本命相连的神魂世界,将这座神魂世界连同他自己都一同遁入深渊轮回,或是受罚,或是就此消散于天地间。

直到如今。

在血鸢瞧见了这座世间以他一己之力所造成的发展历来看,似乎书中所记载之“神明”,除去能够毁天灭地,致使苍穹无光,地上无日无明月,灾难不休,生灵涂炭之外,别无他用。

在血鸢内心开始挣扎和彷徨之际,明明是让他已经处在无能为力境地的神魂世界,却在自己一点一点地改变自身。

这就像是漆黑如墨的黑夜之中突然闯进来一点明晃晃的光亮,叫人无法无视,躲避不开且刺目至极。

心有不敢相信的血鸢,终于撇开最一开始的惊惧不安,开始沉淀下自己那颗动荡不安的内心,开始瞪大自己的双眸,一点一点地瞧着这座世间自行繁衍生息,生存进化。

紧接着血鸢震惊发现,他的每一次呼吸,这座世间便会风云变幻地向后推移发展数百万年。

就像是之前神明犹存世,天庭尚治天的时代之中,老人们曾言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后世之人经过野史考古研究之后,得出结论为天上地下,因为各自所经历的时间规则不同,时间流速也大不相同。

当年人世间中,或者应该说这五座世间的共同之上,理当还有一座“天上人间”,只不过在最初的那场让神明天庭分崩离析的“动乱”之后,这座“天上人间”也一同陨落,就此遁入消亡边境。

自然“时间规则”这一说法自从那场“动乱”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现世这五座世间之中。

哪怕后世仍有一次神明天庭遗珠,因为重重机缘巧合之下,仍有一次卷土重来的明确记载,可也不过是后世有心的宵小之徒在借由昔日神明天庭的偌大名号来装神弄鬼,其用意便是为了掩饰其自身那私自勃勃野心的一个由头罢了。

算不得真。

但让血鸢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般几乎已经与失传无异的天地法则,会在他的神魂世界之中,经由世界再一次经历混沌初开这个伪天地初生的过程而复盘。

只是放在他这里之后,似乎当初那一整个,能以“浩瀚治世”而著称的神明天庭被他这“一主神明”给代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