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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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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扯了扯嘴角，奔林过泽中，脸上绽放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少年意气风发。

那日在断界山顶，菩桀对他所言至今如犹在耳畔。

尤其是那句“之于九曲黄泉便是那天运福厚的天命之子。”

若不是发生于他身体之上的种种事实，确有其事，只怕少年到得现在都还未曾敢相信。

九曲黄泉之于他，还会赠予他如此厚重之福。

实际上打从他在攀登那断界山之始，或者说少年突破三境武夫之前的那段时间里，那九曲黄泉中一次又一次的风雨雷电，劈打在他身上，将他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白骨狰狞外露时，再包括当他每次没了力气，奄奄一息，他都会感觉到外界那些说之不上来，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温暖气息便仿佛突然有了灵性般，都无需他去主动吸收，自己便往他身体各处涌去，去修复他的身体，再保持住他的精力，吊着他的一口气。

不然他也断然没可能在那么重的伤势之下，还能活着爬到山顶。

只是那时候少年一颗心思完完整整地全在爬上山顶的那一事上，少年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一个分神，因为自己没有全心全意，最终功亏一篑，那他即便是哭，也会再没了机会。

在之后的断界山顶上，菩桀老爷爷放下那根怀木枝拐杖，还让他站着别动，然后菩桀自己便开始双手掐诀，口中也是念念有词，少年不知道菩桀那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倒是鸢鸟在那时候说了一句很是没头没脑的话，“菩疯子，你现在才玩起谨慎来了？早干嘛去了？你这跟亡羊补牢，有什么区别？”

菩桀没搭理它。

可是少年更加不懂了。

待得菩桀准备妥当，便双手放在少年的双肩之上，似是想要将他提起来。

少年不明就里，因为常年奔行于山林，与山中妖兽毒虫打交道，所以少年并不胖，虽有一身短小精悍的腱子肉，可少年实际上体重只有五六十斤。

但菩桀提了他好几次，连脸都红了，他纹丝不动不说，硬是连个菩桀已经用了力的感觉都没有。

菩桀很是奇怪地喘了喘粗气，便是如同那力气用过度一般。

接着菩桀面露出了有失身份的骇然之色，显然他自己也是被惊到了，不曾察觉，嘴巴里喃喃念叨，“奇了怪栽。”

少年更奇怪，只是菩桀老爷爷不像是故意戏弄于他，倒像是真的。

就连少年自己都不知道，真是自己有那么“重”么？

一旁的鸢鸟那时候也不说那些个风凉话了，它自己扑扇了两下翅膀，一下子便飞到少年身边，绕着少年扑扇着翅膀转悠了好几圈，还显稚嫩的喙啄中吐露人言，念念有词，“菩疯子，真有这么重？你没放水？”

菩桀缓缓摇了摇头，“无需怀疑，他根骨之重，简直匪夷所思。”

少年只能感受得到菩桀和血鸢这一人一鸟在瞧着自己时，便如同瞧着怪物一样，那种目光让他有些不舒服，极为不喜，就与他还小时，家中去的那些仙师大人瞧着他的目光，几乎如出一辙，他忍不住别扭问道：“菩桀爷爷，你们这是在说什么？还有你刚刚在...是想提起我？还有什么根骨之重？”

“根骨之重，重于仞山啊。”菩桀喃喃自语，也是在说给少年听，“以后每日子时之后，日出之前，便让血鸢使者带你来这九曲黄泉，感受气机，开始修炼练气！”

菩桀瞧着十一那已是呆滞不会言的土鳖样，呵呵一笑，打趣道：“也做一做那只有世间有通灵之根的人才可以做的炼气士。不过你的武道修为，也绝不能丢，想要做那杀力巨大的剑修，那气机和身体，缺一不可，不然剑意不至，便如跛了腿的瘸子，越是往后，便越是无言问鼎于大道，这一点，你可明白？”

十一头点着如小鸡啄米，但好在还未失了分寸，“明白，明白，菩桀爷爷，你是说我真的可以修炼吗？可我是漏灵体啊。”

也就是他这几载过来，承载失望越多，心中所能够承受之力便也越是多，不然单单菩桀这简单几句言语，以他心中那些祈盼，说不得会出现如何窘态。

菩桀呵呵一笑道:“九曲黄泉中可没有灵气，这里有的，只有邺都阴冥气，对你而言，大补之物。身体也自是不会再出现排斥之理。”

十一一下子便想到了楚念决，不过菩桀送予了他一本名为《黄泉练神通决》，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这本功法，等级虽是天级，可只可在此修炼，是专门吸收这邺都阴冥气的一本功法。

也只有他这种千年万年都不曾相遇一位的奇子才能修炼，除此之外，便是废品一本。

孤苦伶仃的少年，在捧着那本《黄泉练神通决》时，第一次感觉到了天上还有光，他还能看得见，甚至是总有一天，他也能够摸得着。所以一直都强忍着，才没真的掉下眼泪，哭出声来。

菩桀告诉他，“等你修炼到地境中期，便是那第五境金丹境，寿命会增加一甲子，到了那时才算是你真正的蜕变之日。不过你的长生桥，被人动了手脚，到时候虽增加不了一甲子，可半个甲子岁月，还是够的。”

修炼界有着一条并不成文的规矩，叫做“结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

可见只有踏上金丹境才真正算是踏上长生桥，奔向长生路。

对于他长生桥所受的那场可以堪称是灭顶之灾的劫难，十一谈不上有多恨周天，但也不会将这份死仇视而不见。

世上许多因果相连与福祸相依，连那些圣人之属都讲说不清，那便不要提他这个才只是初入门槛，连登堂入室都算不上的三境的武夫，无异于痴人说梦罢了。

但这位打小便是一路孤苦伶仃过来的少年，在听到还是能够增加半个甲子岁月之时，还是开心地红了眼眶。

他知晓如何知足，也知晓强求不得，舍弃不得的大道理，这一点比之许多修为已堪地境的大能修士，都要来的难能可贵许多。

至于所需付出代价有多少，又超越常人几多艰辛，少年从未感觉到过不平，也从未感觉过有几多心境难平。

对于吃苦和努力，从来都不是少年的难事，何况现在连努力的都也已有了方向，再不是如那无头苍蝇般的乱闯乱撞。

少年也会觉得他是不是真就如同菩桀爷爷所言，“你与九曲黄泉是因缘因果，牵连之缘，也同样是你造化所在，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法虽不同，但道理还是一样的。”

自那之后，每晚修炼，少年都是一日千里，便是如那邺都阴冥气朝圣灌体，蜂拥而至。

少年已是不知几多时间，期盼着如此希望之理了。

如今才不过两天过去，甚至严格来算，只有一天不到，毕竟少年只有每日子时之后，黎明之前的那三个时辰当中，有修炼的时机，但少年便已经一只脚跨入了那炼气士的第一境，通脉之境。

所谓通脉，便是由那灵气灌体，按照人体三百六十五座窍穴分部，经由一百零八条经脉流转，逐渐打通经脉和气府窍穴，待得那些闭塞的窍穴和经脉全部冲开再拓宽，将气府窍穴灌有气机进驻，那第一境通脉之境才算是大成之时。

故而第一境也被称为“三六九等”境，是炼气士最为重要，也是最为艰难的一境。

炼气士的后天修炼基础是坚，是散，未来机缘和成就是高是低，也大都全在这一境。

第一境便是世间无数炼气士的偌大分水岭。

简而言之，一些灵根差些，悟性稍弱的炼气士在这第一境中所开窍穴和筋脉只有人体所有的气府窍穴和经脉的三分之一，甚至会更少，那些得以攀登高境的重要经脉和气府窍穴，也基本上注定无法开。

至于气府窍穴之中，一般也不会有灵气驻留，即便是有，也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旁门小气府，算不得有多重要。

一般而言，这种天资差，悟性低的炼气士注定都不会有宗门相收，即便是一些末流之末的小宗门，也不会冒着会使宗门断绝的危险，去花大力气培养这种“注定无仙缘”的伪修。

即便后天再有努力可施，若是没有那堪称逆天，换言之便是能够洗精伐髓的巨大机缘，也断然没可能在寿元耗尽之前踏入那“方为我辈人”的金丹境。

所以了，这些比之十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凄惨炼气士注定都会成为一方山野散修，至多糊弄一些未见过许多世面的世间凡俗罢了。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之辈。

这也便是“三六九”中的“三”。

再到那些灵根稍好上一些，便是那些也可以被称之为星级天才的，一般来说大都是六星天才往下，在这一境中会开辟出来半数之上的经脉和气府窍穴，并且经脉宽度和韧性，也远非“三”境的低劣修士可比。

至于那些开辟出来的每一座气府当中，也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气机停留。

不过这里的分界之处，还有一些比较微妙的分界点。

若是六星五星之类的天才炼气士，那气机所停留的气府，可能便是一些膻中穴或是百汇穴这样的重要气府，即便是气机所能停留的气府少了些，或许只有一座两座，可未来的修道之途，所有成就，还是有希望可追，不可限量。

可若是五星之下，可能气机所能够停留的气府也会较多，在那些对于修炼相形见绌的门外汉来说，看起来是要强于万人，包括那些一般之辈。

但实际上大都还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气府，是所谓一百座小气府，都比不得一座重要相称的大气府。

与之相对，未来其那座长生桥，也不会走之多远便是。

而这便是“三六九”中的“六”。

气府之重，不以数量知多少，变数与气运最是驳杂相称的一境。

“六”中修为所成，一般而言，只有那些开了大气府的天才炼气士，才会有着一丝契机跨入那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天境，虽是对比世间九成多的炼气士而言，是属于莫大殊荣，可也仅是如此，再想往上进，已是难如登那天外天。

那就更加不要提那些未开大气府的炼气士，很大一部分机缘福薄之辈穷其一生都攀不上那天境，最终抱憾终身，惨惨收场。

再到最后那些分属于“三六九”中的“九”境炼气士，则大都会开辟出身上近九成以上的气府窍穴，那些属于重中之重的大气府即便是一般的七星，八星天才，也都会开辟而出三座到五座之间，至于那些顶级的九星，甚至是千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十星级天才，在这一境当中甚至会开辟出整整十座重大气府窍穴。

所谓山之巅，傲然屹立于世间天穹之上，是那天之骄子，也同天命所归，不外如是。

但即便如此，此间人世间，也从未有人能够将三百六十五座气府窍穴开辟完全，做到自身完全沟通天地，再由外界天地反哺，做到自身自成周天，自立一界，与外界天地形成遥遥相对的感应，互相影响，同生同灭。

而据说人世间中，曾开辟气府窍穴最多之人，也不过开辟了三百六十三座气府窍穴，剩下两座，也从未开辟成功。

只是那人成名距今已是失踪已有几个衍纪的光景，到底是生是死，都从未有人可得知

所以了，剩下那两座气府为何，足足横跨求个衍纪的修士历史，都翻找不出一丝一毫可以解释的有理证据。

倒是一直都是猜测颇多，只不过一直都是无凭无据的，也算不得真。

这里有一点需要提，阿彩在修炼他给予阿彩的紫络经之前，先是经过那位老道所赠的仙丹之属，洗精伐髓过。

当时阿彩在第一境所耗费时间只有一月左右，可以说短，也可以说天才至极。

对于世间炼气士的第一境需要花费时间多寡之说，从来都没有一个什么可以盖棺定论的说法，大都是因人而异，无论快与慢，都是有好有坏之分。

比如有些资质底下，悟性不高的炼气士，在感应到那玄之又玄的“气机”所在之后，只用三五天，甚至一旬两旬便已经能够将第一境稳固而下。

反倒是有一些资质悟性皆是上乘之子，在第一境会停留一载有余，也算是开山铺路不怕慢，磨刀不如砍柴功，是坐那打好基础之事。

而像是阿彩这般资质悟性皆是上乘，在第一境也只是停留一月左右的炼气士，也是大有人在，便是那修炼道途，本就是阳关大道，只需要迈开步伐，大开大合地一往直前便是，显而易见，这样的炼气士，虽是少了那些坚固如河堤的小心谨慎，可同样，未来所能面对的那些“补天”机缘，也更多一些。

按照当初邱楚子所言，“你的紫络经，并不适合那妮子的药灵体，说是一种浪费，并不为过，越是修炼到后期，那功法不符所带来的隐患便愈加明显。对其以后所能达到成就，影响颇大。”

这一点以前十一还小，加之无人予以更深讲解，导致并不是很懂。

但这次经由菩桀所讲之后，也算是恍然开朗。

但在这之中，他自己也是一阵阵的后怕闪过，按照阿彩已经入了那地境修为来看，当时阿彩是涅槃成凤还是滚土做鸡，当真就只有那么一线之隔。

若是当时阿彩“真的那么不知轻重”，一步跨出，踏入那金丹之境，那阿彩也算是自毁前程，引人无限唏嘘了。

所以了，当时在修炼紫络经之时，阿彩所开辟出的气府窍穴只有对于她自己而言算是“少之又少”的三百六十座，其中大气府更是只有七座而已。

至于现在阿彩更换功法重新修行，会不会将那几个衍纪之下，世人都无法开辟完全的三百六十五座气府窍穴，完全开辟而出，十一也隐隐有着期待。

那句“山之巅，傲然屹立于世间”的豪言壮语，在阿彩身上，他也希望会是一句世人称赞阿彩之语。

再到他自己这边，能够开辟而出几座气府窍穴，心底虽也隐隐有着期望之属，可更多的，还是经年折磨下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态。

便是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算得上是第一等的万全处世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