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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当作家 我要当编剧
第 198 章 言念旧时温如玉(下)

作者:提笔安天命 字数:2880 字


这一整个过程的中间一直都泛着极为浓烈的冥冥之中的气运之说,只是气运一说本就是虚无缥缈,玄之又玄的存在,便是像那远山,看得见,摸不着,等到再向其提步行去,就成了那“望山跑死马”的活计。惨也不惨的,终究是让人绝望的多,即便是那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一根筋,或是有着坚韧不拔之志的大智慧者,能够跑得远些,距离那座远山再近些,可实际上,更多人最后能够发现的,还是那人力终有穷尽时的悲剧啊。

......

不知何时乘月归,落月摇情满庭落。

......

距离灵草山谷口那场被黑衣女修有意引导下,爆发的数百位修士惨烈混战结束,再到十一一行四人一路按照黑衣女修所留下的提示一路赶路奔行至此,这中间差不多是过去了大概两炷香时间左右。

两炷香间,并未有新发现的修士来此过,倒是那些侥幸存活之下,有资格进去寻那无数仙韵灵草的修士,也大都赚了个钵满盆满,然后加紧时间,赶忙逃离出了这个是非之地,不然若是耽搁时间久了,不说有外人过来,便是那些此时依然还在山谷之内勤勉挖灵草的其余修士,也断然不会放过这些人。

几乎是摆明了大道机缘之争,不死不休。

倒是此时山谷口处除了极为浓郁的血腥气,以及瞧着很像是人间炼狱的可怖之意外,空无一人。

山谷口横尸遍野,地面之上满是被道道剑气或是刀气给劈落出来的痕迹,沟壑纵横,沟壑之中,又都填满了浓稠的猩红血液,瞧着有些渗人,年岁最小的纪子珍小姑娘,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便是当初被十一一剑开膛破肚的那头独角雷妖,肠肠肚肚的散落了一地,可那毕竟是妖兽之属,天生便与人类修士不属同源,还义无反顾的走在对立面,所以感触自然不会如同现在这般大,一时间小姑娘面色苍白,强忍着作呕感,撇过头去,尽量不看,尽量不闻这些比较腥臭的气息。

吕元霜拉着她远远站在一边,并不凑上前来,尽量对她说些安慰之类的话。

十一和付南倒是没有那多讲究和避讳,尤其是十一,早在紫竹林的时候,他就瞧见过堆积如山的大妖尸体,对于血腥这一块,至少比之众人都要好上不少。

此时二人站在谷口前,就在这一堆尸体旁,小心打量四周。

付南随意低头瞧了瞧尸体,只是几眼,便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虽说尸体之中不乏有些来头极大的大宗门子弟,比如说剑宗,镇苍派,还有正隅山等等,无不是响彻大陆的大宗门子弟,但这些尸体之中的那些灵器宝物,或是方寸物之流,却是被那如“蝗虫过境”般的修士们,早都被搜刮了干干净净,半点值钱的物件都没有。

付南举目望去,瞧见山谷之内,外围的那些比较低级些的珍贵灵草,也早已让人收敛了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曾剩下,目及所过,尽是些光秃秃的土地之流,连一片杂草地都瞧不见,真可谓是寸草不生。

至于谷中内围,距离有些远,大概有着近千丈距离,目力不及,还看不太清。

吕元霜将纪子珍按在自己怀里,但纪子珍还是忍不住心里慌乱,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语气中带着兔死狐悲样的悲怆。

说不定她在想着不知何时她自己会不会也如此方天地之间地上这些再也站不起来的死尸一般,许多事都还未来得及做,许多美好的年华,都还未来得及瞧去,便在这残酷至极的大道之争中,已是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

付南打趣道:“能发生什么?”

付南指了指山谷之内那些光秃秃的土地,“杀人夺宝,那些被挖走的灵草,至少是几十倍于咱们之前瞧见那一小片风岩草的价值,大家都想要,分赃又不均,都想着自己能够多想留下点,就这样了呗。”

吕元霜突然怒道:“你还说!”

一直都凝眉沉思的少年,忽然快步走向尸体中间,那一抹熟悉之感,不禁让他心下有些发颤,脚步之间都已是没了时常的沉稳和冷静。

付南很是敏锐,他第一个发现少年不大对劲,紧跟着上前走了几步,关心问道:“十一?怎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有益的?”

“还不确定。”十一边走边回道。

付南喃喃,“有弊的。”

最终少年在一具身着青色束身衣,胸口被一道狰狞剑伤贯穿的女修士尸体面前,缓缓蹲下身,伸手将其胸前的血污小心翼翼地抹去,似是怕惊动死人安息。

紧接着他发现其右胸口有着一枚同衣服一样是青色的单翼标识,翼翅为鸾鸟的左半边。

瞧见这一幕的十一,心下不由一沉,眼中光亮一瞬便好似穿过了层层虚妄,起身喃喃道:“青鸾山。”

付南闻言微微一愣,瞧着那具青衣女尸,下意识重复了句,“青鸾山?”

实则他的意思是“你怎么会还认识青鸾山?”

少年没说话。

少年想她五姐了。

当年那最后一位离家的小姑娘,走时只有十一岁。

叫白灵。

追随鸢真人,去的便是那青鸾山,青鸾剑涯峰。

一晃五载过,不知如今是如何。

在这一瞬间,瞧着这位已死去多时的青鸾山不知名女修,少年便是好似一下子就回到了五年之前,他双手抱膝坐在会仙苑的那座正堂屋外,听着屋内鸢真人那句掷地有声,丝毫不容置疑的“不行!”

家父家母连连叹息,五姐掩面而泣。

后来五姐白灵一直到走时,自己都未能再见她一面,一直到五姐白灵拔地而起,在半空之中直冲天际,自己只能离得远远的,站在书香院中那颗老槐树下,遥遥挥手而已。

那一刻的少年,成熟的像是一位而立之年的汉子。

如今五载已过。

在这瞧见青鸾山门人的尸体,少年想到最多,也是最认真的一件事便是,五姐是否也在此地?

若是在,是凶?是福?

连花谷都不能将所有门人保证聚集在一起,那比之花谷还稍逊一筹的青鸾山,显然更加不可能。

少年心间想到许多,也慌乱许多。

毕竟,时间久了,物是人非了啊。

他忽然就有种不敢见自家姐姐,亲姐姐的感觉,甚至不止五姐,他那十个哥哥姐姐,他一个都不敢见。

不说别的之类,他若是真在这里,就在马上要进去的灵药园中,瞧见五姐了,然后等到五姐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满心欢喜地询问他心心念念的那些世俗家事,比如娘亲如何了?是不是还是那么喜欢好为人师?父亲如何了?是不是还是对娘亲百依百顺?再或者管家贺天爷爷是不是还是每天想着法子,想要逗弄小弟你开心之类的?

然后呢?

他该怎么回答?

他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去言这五个年头每日从煎熬中惊醒和担惊受怕的日子,还有那些眷恋相思和悲戚,可又让人撕心撕肺的往事。

难道要他哭着跟五姐说,“姐!咱家,没了?”

少年心下戚戚然,愤恨之多不能平。

其实他害怕啊,害怕自己会死,害怕哪天真就熬不住了这些如汹涌洪水,滔天倒卷整座天地间的苦痛,最后崩溃了,他是一了百了了,那早在九泉之下的父母双亲,还有天爷爷,还有那么多白府熟悉的哥哥姐姐们,他们能心安吗?

自己那十个尚还活在人世间的哥哥姐姐们,还有阿彩,还有师傅等等,他们,能心安吗?

少年一想到这些,就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眼睛里的晶莹,任凭他如何去控制,去制止,可怎么,都制止不住地往外流啊。

少年仰起头来,瞧着天上,天上有明阳,被云遮。

他握紧了双拳,连指甲掐在肉里,然后猩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没感觉。

付南,吕元霜还有纪子珍,在瞧见这一幕之后,连纪子珍小姑娘都顾不得那些心境不适,齐齐跑到他身边来,关切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不愉快?

还是与青鸾山有什么渊源之类的?

付南最是直接,有什么渊源?是不是要为青鸾山这姑娘报仇之类的?十一你就说,杀谁,杀多少人?

付南,吕元霜还有纪子珍,在这一刻,全都觉得心里边是不是因为他下了场酸酸的瓢泼大雨。

不然这紧抿着嘴,泪流满面的少年,为何只有在这种时候,才真真正正的,像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