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过程并不顺遂。

相反还极大地耗费她心血。

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妖元力和神魂之力的耗费，而是真真正正的心头血。

而且耗费的速度极快，几乎每两个呼吸就要消耗一滴。

虽说对于已经成了圣境后的大妖，这点消耗虽大，倒也还是可以补回来，只是终究还是伤了本元，对于日后的再攀新道，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影响。

尤其是关于问道阁之类的，最是明显。

很有可能今日之失，也造不成他日之得，而且他日还会失去更多。

这座世间，总是亏欠着好人的。

因为做好事，实在是需要代价。

很大的代价。

这会她已经是浑身抖如筛糠，脸色如金纸，七窍流血，一双正向中间并拢的手也颤颤巍巍，就是难以动弹一下，就如是年迈老妪，身子骨早已都酥如熟骨，想要搬动，每一下都难如登天。

在她身后的无数大妖，瞧着这一幕，其实...真心有真感激的反而不多，更多的还是觉得是一种“理所应当”，就像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并非是有多大的情分，更多还是觉得是一种理当如此。

随着她两根手指缓缓向中间聚拢，虽然进度极慢，可终究是在缓缓移动。

那座菱形的明镜空间，也开始向自身居中的那一点，缓缓收缩而去。

明镜空间就如同在不断被此方天地规则所压缩，越来越小。

事实上。

穷奇现在所做的事，同獩貊大妖一开始那巨爪随意一捏，有异曲同工之妙。

道理上都是一样的，只是穷奇毕竟修为要低了点，做得很吃力，代价也更大。

但穷奇所做也比獩貊要更加彻底和稳妥。

只要明镜空间能够压缩到极致，或者说只要压缩到能够穿越空间壁障的程度，那她就可以重新打出一条空间裂缝，将之送入最原始的那片无度之空去，任凭其威力无穷，乃至可以直接炸毁一座小天地，又如何？

到时候无数空间乱流一穿而过，什么力量也会给分解个干干净净。

过程中，那些重新幻化为数条火龙的极金真焰，始终都在向明镜空间壁面冲撞而去，每一次都势大力沉，而且下一次远比之上一次，那股力道都要来得更加沉重且纯粹。

三下之后，便将明镜空间的壁面给撞出无数道密布裂纹，向四周密密麻麻的扩散开去，甚至随着冲撞愈演愈烈，裂纹都越来越密集，缝隙也越来越大。

明镜空间又同那金色圆球束缚一样，好似随时都会蹦碎开来。

不过使之无数大妖面露惊异的是，裂纹虽密，缝隙极大，甚至有些金焰还会随着那般缝隙，疯狂向外挤出，可那座明镜空间却是始终都不曾蹦碎。

原来是穷奇拼着折损心头血也竭力维持，而且还添入被她当做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阵法本源，原本以为会仍是涸泽而渔，并非是万全之法，没想到反而收效颇奇，那座明镜空间之壁上，竟是在每次被撞出裂纹密布的下一瞬，就会修复如初，不止如此，每当修复之后，境壁上还都会有短暂的道韵流转。

瞧着就如同是一座“七彩困龙”阵法。

那些光彩流转的道韵，其实并非是穷奇所付出的无数心头血，而是那些原本并不被她所看好的阵法本源。

这些阵法本源，叫无数大妖心生傲然之余，也由衷感到心有余悸和暗自愤然。

传闻在人族修士中，第一位阵法大家横空出世时，是踩在他们无数大妖同族以及其余万族的尸首和头顶上出现的。

早在不知多少万年前，每一座阵法，禁制，包括封印以及符箓的诞生，初衷都只是为了镇压他们这些“异类”。

当然并非仅是他们大妖族，还有灵媒、鬼魅、魂种等等，亿万种族，皆在这些人族“顺应天道”的霸道之术的镇压之下。

起初无一不是被围困，进而镇压，最后再剥夺了他们一身修为能力之后，又将他们抽筋剥骨，能取的取，能拆的拆，全都变为了人族修士们登顶大道的旁门辅物。

这一过程，除去人族修士耗费钱财来打造这些辅助术法之外，其自身几乎不需要再耗费一丝一毫的心血，更无须谈及亲自上阵，同他们九死一生地捉对厮杀之流。

不存在的。

那时候的几座天地间，除去人族修士之外，亿万种族，没有哪个不是还在依赖于自身天赋来修行，包括与人对敌，也是依托战斗天赋和后天修行而来的战斗素养，对于“外力”这种辅助手段，倒也不是没有种族接触过，只不过全都被当作是阻碍大道前行的末法手段而已。

换言之就是从未在意过，更无须谈深究如何。

结果亿万种族直接便被手握“重力”的人族修士，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关键还是在于手握重力委实是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心中贪婪被无限放大。

第一次万族之战，实际上只是波及了很小的一部分，因为那时候几座世间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道圣人，彼此相互连接也没有后世那般紧密，所以在后世之人，再重新翻找史料来研究那段时间的历史时，难免都会有种“蛇头蛇尾”之感，被誉为是“小打小闹”。

不过那时候人族修士虽胜，也是险胜一筹，毕竟人族体魄先天便弱于万族，这是世间所公认的事实，并非是谁在故意诋毁，所以夸大其词。

况且那时候的人族已经由因为这些外力而“分心”，导致自身修为下降，或者已经跟不上同一时期的同龄人破境步伐，这一点其余种族，也是有目共睹。

故而剩下的亿万种族，其中以他们大妖族为最，最是瞧不起这些“旁道末法”。

结果到得后来，差不多连万年都未过，亿万种族，几乎没有哪个可以幸免于难，同理也没有哪个没经历过人族修士的大举进攻，然后生灵涂炭的。

而使之他们死伤无数的...“东西”，叫他们心生绝望的是，竟然全都不是人族修士自身，而都是一些缚妖索，龙王篓，或者钉魂针，黄巾力士等等这些法宝或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

他们至今都记得，当时人族修士就称呼那些东西为...灵器，傀儡，阵法，符箓...

总之没有哪个是他们见过的。

死得越多，仇恨便越大。

自古以来，此理皆准。

故而从人族修士发动了第一次入侵战争时，这般绵延了不知几个衍纪的战争仇恨，便拉开了帷幕。

最可笑的是，明明算是大敌当前，可他们这些以前向来都是“自诩高级”的亿万种族，自己都无法和平共处。

这也造就了从古至今，各族之间，和平没有，反而仇恨愈演愈烈，几乎没谁不是一见面便赤瞳红脸，只分生死，不分胜负的。

那般仇恨之深，简简单单的一句深入骨髓，已经难以形容其万一，几乎都是经历过一代代先祖的积累之后，最终随着天赋神通一起，直接铭刻在了神魂极深处，代代相传。

目的便是要其后代死死记住先祖之耻及恨，不可磨灭，不可忘却。

但仇恨和战争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还会让骄傲的人一败涂地。

之后。

亿万种族，每况愈下，那般大动乱的时期，到底有多少种族因此而被灭族？

太多了。

根本无法计数。

光阴长河滚滚而下，最终全都化为泥沙尘埃，沉到水底，没谁记得住，也没谁愿意吃力不讨好的再去费力打捞已经不重要的真相，因为那时候没谁不是自身难保，单单“放眼脚下，度过难关”四个字，就已经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了。

但天无绝人之路。

不管是放在世间哪里，都一样。

在绝境极深处，总会有转机出现。

再后来，几乎被人族修士打压到了极致的万族，其中一些心思活络，思想卓越的，终于开始抛开成见，卸下骄傲的枷锁，去转而钻研他们向来瞧之不起的人族，去学习人族的修行功法，术法，道法，剑诀等等。

他们被称之为，“先驱者”。

他们认定了一句广为流传于人世间的兵家圣人金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于是他们反而开始主动融入人间，去追随人族修士，或作奴兽，或作宠物等等，忍受千百种侮辱，就只为了去修行，去学习那些叫他们最为惧怕和痛恨以及看不起的东西，如阵法、封印或是符箓等等，太多太多了。

简直叫他们有种眼花缭乱之感。

每前行一步，几乎都要将自身潜力全部压榨干净，每一次都要以性命作为赌注，来上一次破后而立才可，这般痛苦，又叫无数只有决心，而难有忍受孤独之恒心的大妖，最终因为承受不住而倒在了半途。

即便如此艰难，其所承受之重，丝毫不夸张的说，几乎可以叫任何一人为之一朝崩溃。

但仍是“不够”。

起初这些“先驱者”几乎无一不被其同族痛恨非常，几乎都将其视为叛族者和背道者。

甚至一度都被当世族群之长，或是整个族群直接除名，要么便是记录在族中传承历史的耻辱之壁上，而且印痕之深，几乎遭受千万年的风吹雨打，都不会磨灭消散。

可见他们对这些向卑微人族爬虫低头的“先驱者”的痛恨之深，到底有多剧烈。

但不可否认，于这些愚昧者而言，一味地痛恨和怨毒，始终改变不了他们被人族疯狂压榨的现实，万族仍是每况愈下，有些生来就比较弱小或是因为繁衍能力或是其他别的什么原由，族群难以壮大的种族，便就此灭绝于世，再没有传承遗留下。

而归根结底的原因，竟然只是那些最以“贪婪”二字而著称的人族修士的一句，“奇货可居”而已。

在那之后千百年，万族不是没有集结起来，共同反抗过，只是一来各族不同，分歧数目太多太多，导致始终都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来领导万族，所以自始至终万族大军都只见松散，而没有一点凝聚和向心力。

结果大军才成，一战未打，便被狡猾的人族修士以一种名为“反间计”的兵家手法，给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

甚至最为可笑的是，当时人族修士根本没有耗费一兵一卒，一条人命都不曾付出，就让这些号称欲要反抗人族治世的万族大军，分崩离析不说，还转而内斗，彼此之间战火蔓延足足数百年之久。

最终使得本就是“伤势”极重的万族，更加雪上加霜，更使得无数种族陨落和毁灭当场，彻彻底底的沉在了光阴长河之底。

而且反而还叫人族修士，坐山观虎斗，最终渔翁得利，大发战争财。

那些成堆成山的妖兽尸体，妖丹等等，直接叫人世间无数宗门凭空崛起，虽然底蕴不深，可到底是...有钱！

那一战之后，亿万种族就已经变成了万族。

而且仅剩下的万族仍是一蹶不振，甚至每一支都有随时灭绝之风险。

不可否认，那时候世间已经没了真龙一族来领导的万族，当真是群龙无首，气候难成。

曾一度叫无数人族修士，讥笑不停之余，却也大发善心，大搞了一通“繁荣世间”的戏码。

说是要万物共生，万族同盛，然后彼此相互连接，进而繁荣世间。

实际上。

不过是人族欲将万族都纳入麾下，将之变为自己豢养和奴役而已。

这一点。

又叫剩下万族痛恨到几乎麻木，到得后来，就更加只有仇，没有情了。

其中又以他大妖族，最为深重。

但情况到底不是一成不变，任何急转直下的大势，纵然时间极晚，可仍是有重新回流的一日。

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那些“先驱者”耗费了近千年，久的，乃至近万年光阴后，终于是那些忍辱负重没白忍，没白负，总算是学有所成，再回归于族中，其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和统治之力，最重要的是，那般新颖且强大的延续和治世理念，叫无数同族，纷纷震撼当场。

只觉得是妖族圣贤转世。

然后紧随而来的便是艳羡和...渴望，进而是无数开启灵智，且不愿苟延残喘的大妖，发了疯般的求学和修行。

直到那一刻那些被叫了几千年的“叛族者”的“先驱者”，才真正被重新正名。

但那时候，无数大妖经久而根深蒂固下的仇恨和痛苦，早已使其麻木不堪。

整个大妖族几乎千疮百孔，濒临灭亡。

一直到现在，这些总算是“苦尽甘来”的大妖，再瞧见穷奇大妖所施展的“阵法”之时，虽然主要依托天赋神通，可这些神通传承，几乎都是由那些先驱者，印刻在神魂深处，代代相传而来。

这些学于人族修士的“旁门术法”，到底付出了他大妖族几多性命？

几亿？

还是几亿万？

没谁数的清。

故而仍是有不少，泛起一阵阵的恍惚之感。

......

仇恨怨不会成为，解决问题的办法。

......

这时。

梼杌炼化了被他吸进身体里的那些极金真焰。

再站起身来时，面如金纸，显然自身损耗不小，这会仍是拖着重伤之躯。

但他脸上虽疲惫，却无论如何也难掩其眼眸深处映透出来的一抹喜色。

成了。

虽然在这个时候，因为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将极金真焰精雕细琢，抽丝剥茧，走那慢而精的炼化路数，只能大开大合，导致过程中流失了极多，且对身体以及神魂损伤巨大，但好在极金真焰的数量实在太多，即便如此也仍是支撑起他将之炼化成功。

这就如同是一位腰缠万贯的行商人，想要促成一份新的来钱门路，明明是只要细水长流，拿时间来沉淀，也无须花费几多金银财宝，便可成的事，偏偏就要直接拿钱砸，这等行为无异于是那饱受世人所耻的“败家子”行为。

不过事实无绝对，钱财进出和得失之间，谁也说不清。

当初那些极金真焰差点将他身躯撑爆，这会算是无压一身轻，而且还在自身丹田之内，妖丹之下，结成了一枚极金真焰的种子。

日后只要以各种金和火系的天材地宝投喂之，即便进度缓慢，也定然会有“开花结果”的一天，重新孕育出一朵极金真焰来。

相较以后，眼下这点伤势和道行折损，也就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梼杌举目望去。

但在瞧见穷奇那般吃力模样后，先是眼睛一亮，紧接着并未有任何迟疑，连忙伸手一招，将其那柄平平无奇的剔骨刀祭出，提在手中，急急道：“老三，放开一道禁制，如此大好的机会，既能淬炼我的屠人刀，又可助你减轻压力，我们岂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