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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当作家 我要当编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天下大恨皆向他

作者:提笔安天命 字数:9088 字



......

机缘际会有时轻,福祸相依喜转悲。

......

永络雷泽之行,落幕之后。

永络小镇,荒凉顿生。

这一次永络雷泽的机缘际会,在结束一刻,便被那些早就等在一边的小说家和云游诗人,载入了史册,不论是朝堂正史,还是地方野史,皆有,还编纂成为了云游诗歌,最终被人世间山下山上无数人群铭记极多,也被这些喜好肆意宣传,讲说故事的云游诗人在云游世间时,时走时停的吟唱不休。

原因极简。

当初永河大陆四大分河流域之一的北河流域,或者说整座北河大陆之上,几乎是各大宗门之中此辈所有的天才修士,齐聚在此。

足以堪称是浩浩渺渺。

进入永络雷泽之初,共有万人之多。

当时万人齐聚永络广场,一起传送之时,那道方圆近数里的巨大光柱,冲天而起,不可谓不是人间奇景。

大有一番共襄盛举的壮丽之景。

单单是那时便被一些修为稍高些,是为各宗门的领头带队之人,修为也大部分都是金丹境的修士,赞叹非常,还说若是每年都有此番壮举,那他人族荣耀,大陆之上,哪方宵小胆敢窥觑之?

莫言他们,只说这些进入永络雷泽的天才修士们,更是如此。

心高气傲之人,何其多?

谁不曾想着借助此方洞天福地,来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谁不想着还能够撞些“万一”大运,来改变自己的修道武道之途,将其拓宽极多?

可进入之后,两旬而已,再出来时,却只能用星星点点来形容,而且几乎人人都是颓然丧气,悲凉伤心的惨淡光景。

死的人太多了。

北河大陆的大小所有宗门,无一有喜讯传来。

从不周山千年“圣地”尊严被一个三境纯粹武夫仅以一剑挑衅的噩耗开始,再往下,花谷痛失少谷主百花蜜娘,甚至本该是花谷未来希望所在的彩蔷薇,一度同花谷走上了不死不休的对立面,这中间原因极多,但世人皆知的表因则是,花谷派出数十位金丹境,还有两位元婴境的大能修士,赶去劝阻,希望彩蔷薇能够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可最后不知为何,数人对一人,双方却是大打出手,也正是那场战役,使得世人终于知晓“无上金丹”的威势到底是有何种恐怖。

数十位金丹境的大能修士,在寻常时日,下山行走江湖时,大都属于偏居一隅甚至江湖庙堂之上的最高武力,已经属于宗师范畴,放在一些小宗门之中,已经稳稳当当是属于那开宗立派的祖师爷身份。

可在那场战役之中,竟是被彩蔷薇以“杀鸡”的方式悉数斩杀,据说皆是一击毙命,然后在两位元婴境老怪心有惧意,不敢全力出手,只得自哀自叹望尘莫及之下,扬长而去。

不过也便是由此一役,自那之后,彩蔷薇便被花谷冠以“叛宗”之名,在江湖之上,大肆散布悬赏追杀令,其宗门本身,也放出了同彩蔷薇这位宗门叛徒,不死不休的声明。

剑宗“生而知之”的剑道天才柳剑南在永络雷泽竟是被人打坏道心,濒临崩溃,甚至其身也都差点死于其中,最后硬是靠着宗门赐下的保命符箓,这才奄奄一息地捡回一命。

五行奇门少门主孙五行修为尽失,道心同样几近失守,情况比之柳剑南还要不如,自从永络雷泽出来之后,他嘴中一直不停念叨着“怎么可能?”和“为什么不是我?”之类的没头没尾之类的言语,那模样显然是受到打击太过重大,一时间无法自拔,陷入到了那没有结果的死循环之中,若非宗门长辈以秘术相救,差点便是真正的“失心疯”了去。

药谷天骄药千道一样受创颇重,颓然不休,但药谷与之其他宗门不同的是,除开药千道以外,剩下另外四人,分别代表着虫道、僵道、灵道、鬼道,实际上一样是药谷分支的传承序列之一,只是暂时以药千道来主导而已。

结果药谷五大传道分支,除开魂道一脉,其它四脉天才传承尽皆被杀,便是药千道自身,相比较于其他活着从永络雷泽出来的修士而言,那点微末收获,几欲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论此次损失巨大,只怕非药谷莫属。

再往下,号称能与河中陆龙虎山天师府并驾齐驱的神道宗,这个声望名声之好,半点不亚于龙虎山天师府,可以说镇苍派完全都是学习人家的立宗之本,一身浩然正气,无论走到世间何处,都会让人竖起一根大拇指。

结果此次永络雷泽之行,共有三大宗门天才先后折损于其中等等,除开这些人世间有名有数的大宗门消息,其他小些宗门的折损,更加多如牛毛。

损失之大,根本无法一一细数,一一表过。

至少有数百之数的人级小宗门,将自家宗门前途全然压宝于此次小天地之行,大都是祈盼着那些修行中人最是忌讳不谈的“万一”之言,希望能够一朝大运,从此宗门一飞冲天,不谈直接晋升于地级宗门,可至少一个人极境宗门,还是有望可以想想的。

结果最终噩耗传来,宗门希望破灭不说,便是连传承都彻底断绝,可以预见,数年或者数十年之后,这些小宗门栋梁之位的宗门领头人,憾然仙逝之后,因为传承断绝,青黄不接,这中间的时间不出多,只需短短十年而已,那么其宗门之名,只怕便会就此泯灭于人世间的光阴长河中,渐渐消失不见。

这中间最大原因,自然皆是那些沉寂许久,蠢蠢欲动的大妖族修士所为。

前后差别之大,差点便让各个带队前来的宗门长辈,当场便欲要暴起杀向北河山脉内围,将那些被人修看之不起的大妖族尽皆残杀殆尽。

但不谈怒火有几多,此次永络雷泽之中所发生事,此次大妖族所展现出来的智慧和实力,也着实让无数宗门长辈沉默,千年沉寂的大妖族,一直都龟缩于世间各大险地之中休养生息,这次的崭露头角,想来也只是一个告诉世间人族修士,它大妖族已经卷土重来的信号而已。

但之后接踵而来的,则是两条引动北河大陆所有宗门都震惊莫名,雷霆震怒的消息。

其一便是大陆之上所有宗门子弟之死似乎皆与一位叫做白十一的纯粹纯粹武夫和一位来自于古绝小城付家二公子,姓付名南的“龙眼金丹”得主有关。

实际上在付南浮出水面,渐渐露于世人眼睛之前,在世人眼中,“龙眼金丹”和“无上金丹”二者,皆为“无上金丹”。

是在永络雷泽中,亲眼所见之人的叙述“不一”之后,这才使得世人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之前所认定的“无上金丹”不过是比之“无上金丹”尚要次些的“龙眼金丹”而已。

其二便是数千年不曾出世的真正“无上金丹”,再度横空出世,而且是被那同花谷反目成仇的百花蜜娘彩蔷薇摘得桂冠。

到得此刻,世人才有恍然之意,这才明白知晓为何花谷对于彩蔷薇如此恨之入骨。

一个被举宗给予希望厚意之人,却突然说要退宗去,那么任谁都不会欢喜起来,最为简单的一个道理便是,那些早早便说与其听的宗门密辛,该作如何算?

一时间彩蔷薇,白十一和付南这三个名字,在北河大陆,风头无两。

只是对于彩蔷薇,各大宗门大都抱着招揽为己用,实在招揽不及,不到最后一步,也万万不可杀之,甚至还要保护其不被诡计多端的大妖族偷袭,或者不被花谷泄愤所杀的心思,毕竟彩蔷薇这“无上金丹”的名头,太过于强绝,这几乎代表着未来数百年之后,人族修士能够稳稳称霸于这片大陆的绝强信号。

莫说其他同花谷地位相当的大宗门,已经向彩蔷薇抛出了橄榄枝,其待遇之丰厚,让人世间所有江湖之人包括山上求仙之人,都目瞪口呆。

一个个皆是伸长了脖子盼着受邀那人是自己。

可这些橄榄枝在不周山站出,发出一道声明之后,却又全都石沉大海,再没人愿意提。

因为不周山说,“彩蔷薇若愿入我不周山,则有宗门传承序列之首之位相待。”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就是如此了。

不谈彩蔷薇的珍贵之至,世间无数宗门倒是对于付南和白十一,态度则明显也干脆极多,杀之而后快而已。

只是无论在永络雷泽关闭之日,永络小镇万人空巷,所有宗门领队之人,包括那些消息灵通些,早早便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那些大宗门长老,任凭他们如何心有期待,如何翘首以盼,可最终临到传送阵的光亮再不亮起,这些翘首以盼的山上大佬们,都没瞧见这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

就好像这三人已经随着永络雷泽关闭,被大妖族永远留在了其内,然后诡计办法用尽,只为了能够施以洗脑法术,被其大妖族所用。

总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去。

让早已等在永络广场之上,欲要追杀之的剑宗长老还有药谷以及五行奇门的长老们,齐齐扑了个空,再之后,便是各大宗门怒气难平,齐齐出动天境修为的大长老出宗门去,追杀找寻,只可惜最终也并未寻到他们任何早早逃离的蛛丝马迹,只得遗憾而归。

只有花谷在数日之后,传出已经寻到彩蔷薇的消息,让世人皆松口气的同时,又目瞪口呆。

这也便是花谷那一场轰动截杀,所造成的后果影响罢了。

然后便是各大宗门强强联合,共同发布追杀令,这中间便是连人世间唯二的朝堂之属的同修盟和行修会,也都被这场江湖大事所引动,实则是否有江湖宗门在朝堂内外,游走宣扬,推波助澜,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最后结果便是,同修盟和行修会一东一西大陆两大朝堂,自那之后同样将白十一和付南均列为朝廷必杀的千古罪人,而罪名则是坏人族修士一统大陆的千年大计,二人皆为大妖族秘密策反的谍报密探。

追杀告示只在几日之内,便已是张贴至天下人皆知的境地。

只可惜告示虽多,可却无一人有喜讯传来,偶有几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说是找到了白十一或者付南的藏身之处,或是已经将其击杀之类的,最后经过勘验检查,发现都只是那些为了钱财疲于奔命的亡命之徒,在企图以假乱真,为的就是那些悬赏令中的直叫人眼直的丰厚报酬而已。

一时间山下山上,江湖之中出现了无数个白十一和付南的头颅。

可惜尽皆为假。

再之后当各大宗门联合两个国家朝堂,一齐颁布“若继续造假消息,蛊惑世人,则杀无赦”的法令之后,世间江湖之上一瞬间便由风起云涌变为了风平浪静,就好似之前的滔天水浪从未出现过一般。

偶有不甘心,仍是在永络小镇周围转悠,企图撞大运的修士,也都在两旬之后,尽皆四散而去。

结果这场引动人世间若地牛翻身般震动的天大事,竟是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

小镇空楼又空巷,春去烈日正来时。

......

两旬之后,烈日当头。

正值春末,大雨将起之前,烈日欲盛之时。

此时的永络广场上,已经是许久无人打点,之前两旬之间,春风日夜不停,附近又正巧树木皆伐,结果被大风卷起的沙尘极多,更是一副了无人烟的荒凉之景。

那些万宗林立,连小镇之外都是大帐一堆的热闹景象,早于一旬之前,便已经消失殆尽。

尚还余下之人不过是些时常怨天尤人,再不就是哀叹命运不公的各宗门驻留子弟,大都是些大宗门,像是不周山,楚门,剑宗,花谷,药谷之流,寻常时日大都会气急败坏地大骂几句,“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不在永络雷泽里面了,那什么‘无上金丹’,叫彩蔷薇的不就是如此?还让我们驻留此地,这跟‘守株待兔’有何区别?愚蠢!愚蠢之极!”

早就对十一仍是在永络雷泽之中这种念想不报希望的各宗门驻留子弟,早早的锁在各自宗门驻地之中,潜心闭关修炼,不然在这么个荒凉无烟,鸟不拉屎的破地方,难道每天抬头望天数云朵有几朵,低头看地,看蝼蚁有几只不成?

说是培养心性,是在修身养性,可要是说不好听点,这可不就是世俗之中,市井俗人们常说的,“吃饱了没事干么?”

此时在永络广场,正中间。

忽然在三尺之高的地方,虚空空间凭空裂开了一个细小裂缝,裂缝越来越大,很快便已有一人大小。

然后在那裂缝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腰间悬立一柄无鞘三尺锈剑的少年。

掉下来的。

摔落在地上之时,还有着肉贴砖块的“扑通”一声,听着都生疼。

在少年身后,还慢慢悠悠跟着一只黑羽红眸的鸢鸟。

但与掉下来的少年不同,这鸢鸟是飞下来的。

在落下时,好巧不巧地正巧落在少年面前。

然后高高扬起它的那两只羽翅,对着犹在昏迷的少年,扇了过去。

“啪啪啪!”地清脆声响,响不绝于耳。

少年,悠悠转醒。

只见他迷迷糊糊地从石板地面上,一边揉弄眼睛,一边揉弄脸颊,然后他连眼睛都还未清明,就直接张嘴大骂道:“你大爷的小坑鸟,别让老子再看见你,等老子投胎之后,回了阳间,撇开这些劳什子的天谴之人的身份之后,再慢慢找你算账!到时候不把你拔了毛,蜕了皮,再把你放到文火慢火之中慢慢炙烤,那我就不信......”

说着说着,他就愣住了。

原来是那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便成为他盘中餐的鸢鸟,正在他对面,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继续说啊?咋不说了?没事本鸢都听着,都帮你一点一点地记着呢。”

少年一瞬目瞪口呆,脑海之中一瞬清明。

然后少年便下意识便向四周瞧去。只见他现在所处之地,正是那才进入永络雷泽之时,在永络广场之上的所站定之地。

这一刻心生警觉的少年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向他身后躲开去。

而在他刚刚站立之地,则正有两柄极短且锋刃极长的短柄匕首,稳稳当当地插在其上。

柄端之上,犹有两道红绳,在随风飘摇。

少年一瞬,身形紧绷,将那股危险预感提升至最大值,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查探而去,同时还小声向鸢鸟问道:“喂!小坑鸟,这是怎么回事?是我没死还是你也死了?”

地面之上的那两把长刃匕首,在这一刻凭空消失,然后鸢鸟高高扬起羽翅,直接又是一巴掌拍在少年头顶上,“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少年收剑站立,那些危险感官如退潮一般,尽数退去,然后他自己抬头望天,就像是瞧着天边正有某个亲人,在默默注视于他,“就是啊。”

鸢鸟哑口无言。

一片春风拂过,这时才瞧见少年是何模样。

只见他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头发随意用发束束起,在永络广场上随意而立,但其身上衣物却是一副破破烂烂,血衣泥泞的模样,大有种内在金玉,外在败絮之感。

在他肩膀上,那只黑羽红眸的鸢鸟,正摇摇晃晃飞落其上,过程里还不忘发些“本鸢怎么就倒霉摊上你这么一个扫把星”之类的牢骚。

但在站上去之后,却又直接变为一副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模样,对着少年指挥这,指挥那。

正是十一和鸢鸟蓬迦。

鸢鸟絮絮叨叨,话犹不停,少年先是怒气横生,一巴掌拍向自己肩膀上的鸢鸟,待得鸢鸟眸中露轻蔑,轻松躲过之后,他这才悻悻然收回了手,然后继续茫然四顾。

之后对于鸢鸟的喋喋不休,少年只是频翻白眼,并未予以理会,不然这只小坑鸟只会得寸进尺,越说便越是起劲。

在看过四周之后,少年恍然,然后又起极深疑惑,“没人?”

鸢鸟顿时又有怒气横生,然后伸出羽翅又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想有人?是想死还是想找死?是不是就想着那两把匕首下一次插在你脖子上,胸口上,你就痛快了?”

十一挠了挠头,不做辩驳,而是自然而然地岔语问道:“我们应该是又回到永络小镇了,那我们现在应当干嘛去?还去不去楚门了?楚门那边应该还有不少的奖励和事情,若是不去,可惜了。”

他现在若是不谈追杀的话,其实也算是有宗门的人了。

至于他现在所在宗门是否也追杀于他,另说。

事实上,少年真正想言,还是想看看那个对他帮助赠予极多的郝书生,是否还在此地,若是不在,他还想恳请鸢鸟绕道几里,能够去上一趟古绝小城,去那平安息楼瞧瞧,最好还能去上一趟付家,好好看看付南是否在,付家是否安好。

若付家真如之前鸢鸟在九曲黄泉所言,被人满门抄斩了去,拿着笔仇,他自然不会推脱,理所当然的接下便是。

虽说会有些“债多不愁”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意味在其中,但他也着实如此作想,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不管大道如何看待于他,是宵小,是蝼蚁还是恶贯满盈也好,他自将那些恩怨情仇,分开正道邪道,然后做些正道之事。

至于世人之流和大道之外,到底作何评价,于他现在而言,并不重要。

毕竟,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鸢鸟摆出一副“你瞧你那财迷的样,丢不丢人”的模样,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只凭着他自己再做定夺。

十一知晓鸢鸟作何想,咧嘴一笑,然后抬步向前直行。

所去方向,自是楚门驻地。

但他走了没几步,差不多是才出永络广场的境地,便遇见一个人。

一个似乎早早就等在这里,是在专门等待他的人。

平安息楼的掌柜,郝书生。

郝书生直直而立,双手负后,不知那柄折扇是否相带,他面无表情,眼神垂地,没有看他。

但少年清楚感知到,郝书生的全神贯注,可都在他身上呢。

少年心中暗凛,在距离郝书生三丈之遥,他驻步而停。

对于人世间各大宗门,齐追杀之的话,他听鸢鸟已经说了不下三遍。

他遥遥望着郝书生,心境无波。

若是郝书生专门在这等他,那他毫无办法,毕竟郝书生的修为是实打实的天境高手,而他不过只是一个连人极境都还未到的三境纯粹武夫罢了。

对了,现在还多了个剑修身份。

是可以打打一般的四境修士,连剑修也都能斗上一斗,不落败,可还能如何?

郝书生抬头。

他在瞧见少年时,并未露出恍然和惊喜,也没有那种“等待许久的猎物终于上钩”的雀跃之意,至于杀了他这位昔日帮助颇多的好友那种愧疚之情,都没有。

而是平淡的如同“事情本该就如此”一般。

他甚至还冲着瞧他心间忐忑,如临大敌的少年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便走,在转身之时,他口中还喃喃了句,“跟我来。”

看似平淡,如见路人,实际上郝掌柜现在强忍着对少年那无边怒火,只是在强装镇定而已。

若非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不是在能够“遮蔽天机”的楚门驻地,他不好多做什么,现在少年一定不会是这样安安稳稳,还能跟着他一起悠哉悠哉前行的模样。

至少也得是让他如同拖死狗一般,拖着走。

十一跟着前行。

不管是福还是祸,他都躲不开。

不管是生还是死,他都握不住。

站在十一肩头的鸢鸟,则下意识不满叫道:“不是吧?扫把星,我们这江湖还没开始闯,惊天动地和滔天巨浪还没起,就要夭折了?”

鸢鸟就像见鬼了一般,瞧着少年还有那郝书生。

实则鸢鸟心中也有慌乱顿生。

十一面露出一丝无奈,微微摇头,但他目光仍是直直盯着走在前面的郝书生,“不知道。”

实际上在他说这话时,他整个后心全然已经湿透了去。

鸢鸟才伸出羽翅想要拍他,但很快便又悻悻然收了回去,现在这种局面,显然这些小动作都没了意义,至多算是临末了,还能再最后体验一下二人相依为命的熟悉感罢了。

鸢鸟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几千年前,他将死时,所体会到的感觉。

这比他知晓自己将死,还要来的难受极多。

于是鸢鸟一下子也没了再絮絮叨叨的心思。

之后一路无话。

待得郝书生和十一这一人一鸟先后进入楚门驻地之后。

连正堂大厅都还未尽,不过是走过门庭屏风,正在院落之中。

郝书生就站在正堂大厅之口,停步不前。

少年自然一起停下。

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郝书生为何在那专门等他,还有那句有何贵干也没问出来,一直走在他前面的郝书生便突然间消失不见。

这一刻。

一股劲风从十一右侧,直扑而来!

卷起罡风,将少年身上的碎布条,吹得猎猎作响。

少年骤然心神紧绷,心生警觉。

鸢鸟更是吓得飞起身大叫,“好快!快躲开。”

没用。

在他不过刚刚抬腿,想要向左侧旁边侧移之时,在他的右脸颊上便清晰无比的出现了一个硕大拳印。

然后毫无悬念,十一直直倒飞到了院子墙角边上。

撞碎墙角边,还直接将墙角撞出一个大洞,接着无数碎石翻飞,砸在他身上,最后将少年整个人埋在其中,就像是用青石碎石,造了一座新坟。

鸢鸟一瞪眼,“这么猛?”

然后他直接飞身向上,跳到了房顶上,正要再飞远些,结果发现,那位身材略有些发福,修为高绝且又杀气四溢的中年男人,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脚下大踏步,一步蹦碎脚下地面,然后身形继续消失不见,直直向着少年冲去。

待得冲到那座“新坟”边上,伸手一掏,将少年从墙边废墟之中捞起。

只见此时的少年正是一副灰头土脸,全身上下的碎布条,更琐碎极多,几乎已经是半裸状态,他左脸颊高高肿起,青紫一片,无意识地大张着嘴巴,口中猩红鲜血一片,双眼微眯,浑身疲软无力,连意识都泛起一阵阵的模糊。

别说说话,只怕现在他便是连站都未必可以安稳站起来了。

但郝书生对此视而不见。

反而还在少年左脸上边扬起手,接着将少年高高向上一抛。

再打一拳。

一拳打出,直直穿透墙壁,到了隔壁闲暇休憩时的湖心小院。

然后少年整个人直若飞剑窜出,直直撞进了湖中,激起浪涛滔天。

将小湖周围的亭台楼阁,尽皆洒下水花无数,若于暴雨倾盆。

鸢鸟站在房顶上,伸出羽翅捂住双眸,便是连瞧都不敢瞧上一眼。

到底是太惨了些。

郝书生犹不罢休,站在湖边,任由那些暴雨落其身上,然后他自己再重重一脚踏地,一时间鸢鸟竟有种地动山摇的天崩地裂之感,威势骇然。

然后便见那被一拳砸进湖中少年又像是被人从湖底下给一拳直直砸出一般,冲天而起。

郝书生蓦然冷哼一声,身形骤然消失不见。

之后鸢鸟眼花缭乱。

只在休憩小院的各处虚空之处,能够瞧出些许出拳激荡而起的阵阵波纹和“砰砰”入肉的巨响,但少年和那道理不讲半分的杀神身形,半点不见。

起初它那猩红眸中还露出些许急切和担忧,甚至还参杂了些许绝望之意,毕竟谋划千年,坎坷经历之多,不知何几,但好在都过来了,现在眼瞅着就剩下最后几步,便能真正成功,鸢鸟自己也不想就此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可事实上是,他是上古战争所遗留下为数不多的大能魂魄不假,但他现在可是只有其意,没有其神的凄然境地,简而言之便是修为实力分毫不再。

他如何有能力阻止一位天境大佬发飙泄愤?

但奇怪的是,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到得后来,让鸢鸟越看眼眸越亮,眸中原本还有的那些担忧和绝望之色,齐齐消失不见,最后甚至反而双翅环胸,瞧得津津有味,幸灾乐祸。

就差没有拍手叫好了。

楚门驻地,院中尘土飞扬,大雨纷飞。

十一和那中年男人的身形全都瞧之不见,只有一拳又一拳打在肉身上的“砰砰”声响,响不绝于耳。

一直数个呼吸之后,那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才在庭院中间停下。

而在他脚边,则是一个人形大洞,大洞深不见底。

鸢鸟有些愕然,下意识喊道:“怎么停了?不打了?本鸢还没看够,继续啊?”

郝书生不搭理他。

他指着那深不见底的大洞,破口大骂,就捡那些最难听的骂,比如说说他沉不住气,所做之事皆是万般胡闹,杀谁不好,连不周山的人都敢杀,是不是觉得举世无亲,自己也就破罐子破摔了?觉得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的?

骂着骂着便气愤越浓,最后连祖宗十八代,都挨着个的问候了个遍。

鸢鸟听得啧啧称奇,真就在那拍手叫好,直以为自己遇见了同道中人。

这一次再瞧那中年男人时,只觉怎么瞧怎么顺眼。

郝书生骂够了之后,抬头瞥了一眼站在房顶上,远远看戏的鸢鸟,似是不愿同它多说,冷哼一声,转身便向大厅内走去。

之后便是太阳走到西,大半天的时间过去。

中间鸢鸟不知是去做何事,飞走许久,才又飞回。

至于郝书生则一次都未再在此地出现过。

一直到暮落黄昏,太阳渐隐于山头之下,被结结实实胖揍一顿的少年这才从那漆黑如墨的无底大洞中,将自己给拔了出来。

鸢鸟瞧见此时模样的少年时,捧腹大笑。

原来少年,被打成猪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