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他初入此方小天地,也就是那座只有黑风黄沙遮明月的黑风天下开始,他就有种自己在被别人驭使之感,似乎神魂想法,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比如对这座世间的掌控,以及这座世间因为他而所变得那些诡谲的地方,统统都在某一种既定的规则之下,悄然运转。
他既不能反抗,也不能跳脱出圈子,似乎唯有在瞧见那座暴风雪山顶上,瞧见一位提剑少年,向着万千大妖一往无前时,才会让他有种心境欲拨云见日般的松动。
虽千万人吾往矣。
言之艳羡,不如谓之大境之巅。
在那之后,无论是遇见甘郄,还是在瞧见三圣人也来上一出虽千万妖吾往矣,都没了最初的那份悸动之感。
这感觉起初让十一觉得可能是顿悟仅只一次,可遇不可求。
可在他到了这座天下,瞧着那些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时,才渐渐真正有了明悟之感。
便是陈善男同菩桀之间,争夺虽激烈,可于他这个二人相互争抢的宝贝,两位似乎又谁都不愿让他“出格”。
这才有了他从一开始的局外之人,到越是往后,便越是成为一个局内人的原由所在。
他们都在想方设法地让十一以一个“正当理由”,来“留”在这里。
而并非是让他十一在发现真相后,一朝顿悟,从此破碎虚空,飞升而去。
那么再结合蛮鸡刚刚所言的那句“试炼”之言,也就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大道万千,绝路无数,终有一线生机。
可能这也是那两位几乎站在了世间圣人顶端的存在,最不愿,也最不能干预的地方。
这是他们唯一的弱点,也是十一自己唯一的生机所在。
他们无法改变,就只能以旁敲侧击的方式来做引导。
那么话说回来,只要十一在这种诱惑中无法坚守本心,从而迷失了自己,那么他恐怕就会真正地永远留在这里,可能不再会有打打杀杀和尔虞我诈,甚至连他的身份以及他之前所苦恼的所有难捱的事,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家族大仇,还有他心中那份小小执念,也必将就此断绝,再无生机。
一面是从此放下执着,逍遥人生。
一面是继续背负仇苦,负重前行。
这种取舍,于任何人而言,恐怕都将是一次最为艰难的抉择。
十一决定先不去想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这也该是其中某一位的谋划之中的一部分。
那么就暂时想些与他是还算安全的东西。
十一在仔细思考了之后,向蛮鸡认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之前的记忆,似乎全部都被抹除掉了。”
蛮鸡摆了一副很失望,也有些恨铁不成钢意味的表情,“吃了这么大的亏,难道你就不想深究,难道你就甘愿任人摆布,任人宰割?”
十一摇了摇头,“当然不愿意。”
蛮鸡更愤怒了,指着十一破口大骂道:“愚蠢!无知!故步自封!”
十一愕然,“如今我误入此地,一未听言,二未见世,才从床榻上醒来,就被你拦在当院,欲要将我除之而后快,之后同我言谈举止,都在有意藏着掖着,何谈‘故步自封’一说?”
“罢了罢了。”蛮鸡摇头叹息,“是我疏忽了。”
很奇怪。
一直瞧着二人在博弈而并未出言阻止的飞灵,忽然从半空中飞下身来,落在十一和蛮鸡中间,斜眼瞧着蛮鸡,淡言道:“若是想借此拖延时间,等待善男腾出时间来解救于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此地术法禁绝,不是一天两日,况且菩桀主人本身身份就要高于你主人,岂会漏下这种疏忽?”
蛮鸡惨然一笑,“看来是没机会了,诺言有个屁用,狗屁的圣人一诺千金,狗屁的言出法随!”
飞灵斜瞥了蛮鸡一眼,突然起了个建议之心,“与其就此绝望死去,不如再赌一把,以你蛮鸡信之万一的性子,也很符合,将所有的期望都压在这位十一少年身上,然后好好瞧瞧看,是否真的会有天不见怜的情况之下,当着能够逆天而行?”
“我可以再同你说另外一桩密辛,但不是现在,算作是你答应我的提议之后,给你一份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惊喜的惊喜吧。”
蛮鸡被飞灵给说得心动了。
若是蛮鸡将那“万一”说成“万三或是万四”,蛮鸡都会觉得此生无望,毫无结果。
可是“万一”之属,着实让他觉得天命之违,大有可为。
蛮鸡想都没想过拒绝,“我答应了。”
十一对此并不觉得奇怪,甚至还觉得就该如此,不然蛮鸡凭什么连打带骂地在他面前浪费如此多的时间?
于是蛮鸡这才心甘情愿地将事情都一一道来。
三圣人在勘定天命之前,或者说当初在菩桀发动“大道崩殂”之战的前夕,三圣人就已经在暗中悄然部署他欲要为之倾尽一生的巨大谋划了。
期间万般小事皆可算得上顺利二字,唯独选定人族传承之人一事,叫三圣人苦心经营了许久,最终仍是不得完美,只得退而求其次,选到了陈善男身上。
十一惊异问道:“连陈善男都只是‘其次’,那么完美之人,岂不是不该存于世间?”
蛮鸡嗤笑一声,“不然,早在千万年前的菩桀,算一个,只可惜菩桀执念太重,一辈子毁在了一个女人手上,终究成不了那个最大的气候,在那之后,还有一人,便是盖游,盖游在修行之初,三圣人可是将其视作有望超越菩桀,登顶天下第一人的天才修士。”
蛮鸡嗤笑愈盛,“只可惜盖游毁在了自己的手里,他一个修行天才,修行到最后,钻了牛角尖,竟然将那个早已被封印已久的菩桀视作一生之敌。眼界就低了,那其的站身之地,又能高到哪去?”
“最后,就只剩下陈善男了。”
十一恍然。
但蛮鸡紧接着,却又将他之前所言之凿凿的那些,又全都推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