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能气数已尽了。”

“这么明显的埋伏，皇上居然也能中，果真是娇生惯养，只会纸上谈兵。”

“你们别说这么大声，要知道皇上就在里头。”

“在里头就在里头，反正咱们迟早要完，也不在乎少活这一天。”

军帐里头，李卫正侍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幕，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说错一个字，要再挨打。

可是他不想说话，李幕却似乎偏偏要找他的麻烦。

“你听见了没有？”

李卫小意点了点头：“都听见了。”

“那你怎么没有一点儿反应？”

李卫蹙了蹙眉：“奴才不敢，奴才怕您生气，因为、因为……”

“因为朕没有叫你说话是不是？”

李卫又点了点头。

“你可真是个蠢货。”

李幕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自己走了过去，蹲下来一手提起他的衣领：“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透朕的心？”

李卫只是低着头：“奴才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李幕扇了他一个响脆的耳光：“朕真的没有耐心了，朕不想再教你了，朕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

天要亡他。

纵使他再不愿意，天也要亡他了。

他什么都不怕，只是担心他死了之后，李卫何去何从。

他说过就算下地狱也要带着李卫，可是如果李卫有心离开他，他一个将死之人，难道还有法子困得住他吗？

“皇上，奴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幕掐住了咽喉，李幕目露凶光，似乎真的想要杀了他一般。

“朕不想失去你，你现在就死吧，反正朕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李幕看上去真的已经疯了。

李卫干脆放弃了挣扎，他的眼睛里饱含泪水，李幕突然松手，整个人倒在他的怀里。

“朕……是不是疯了？”他紧紧地抱住李卫。

李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将他搂紧。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一早，李幕醒过来的时候，军营里已经躁动不安了。

因为赵郦笙和赵昭的大军前后夹击，已经将他们逼至绝境。

李卫并没有叫醒他，此刻戚居奇还在外面奋勇杀敌，但他撑不了多久。

“朕睡了多久了？”李幕问李卫。

李卫低着头，地上一杯暖呼呼的参茶：“几个时辰而已。”

“戚将军呢？”

“戚将军正在帐外奋勇杀敌。”

“那你呢？”

“奴才陪着皇上。”

李幕轻嗤一声，突然笑了起来：“你总算学乖了一次。”

李卫没有说话。

李幕接过参茶，仰头饮下，突然握住李卫的下巴道：“就算你递过来的是杯毒酒，朕也喝，朕知道你就算给朕下毒，也是为了保存朕的颜面。”

李卫蹙了蹙眉，他怎么可能给李幕下毒。

他宁愿李幕苟且偷生在这世上，也绝对不可能下手杀他。

“外边还有人吗？”

李卫道：“已经全部都去线上支持戚将军了。”

“这么说……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李卫点了点头。

李幕颔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去扒李卫的裤子。

李卫吓得连连退后几步：“皇上，您做什么？”

“朕只是想看看，”李幕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身前：“朕只是想看看朕当初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

李卫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任由李幕脱下了他的裤子。

李幕盯着他残缺的部位，突然紧紧地皱起眉头：“果然你还是适合做个男人。”

“把裤子穿上吧。”

李卫很快照做。

他又将李卫的手放在自己的下身：“朕与你一人一半吧，朕留你一个全尸。”

李卫吓得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奴才不敢。”

他额头如捣蒜，原本清秀漂亮的一张脸，磕得满是血污。

李卫将他扶了起来，轻轻地替他擦拭着脸，又道：“朕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朕。”

“不！奴才要跟着皇上！”他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竟突然强硬了起来。

李幕松开手，站起身：“朕命令你在这里等着朕回来，哪里都不许去。”

这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临到头了，李幕深觉自己欠他许多，他想着，这一次还清便好。

他不想欠着债娶黄泉。

李卫摇摇头：“奴才想要跟着皇上，求皇上别丢下奴才！”

他说着又要磕下头去，但这一次却被李幕牢牢地扶住了。

“不要哭，也不要磕头，朕答应你，朕会回来的，你听话，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朕，朕很快就回来。”

他将李卫扶了起来，让他做到自己的床上：“朕只是有些事情想亲自去解决。”

他站了起来，径直朝帐外走去。

赵郦笙找到李幕的时候，他是一个人。

“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

李幕没有看向她，只是道：“你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你毁了魏国，又毁了晋国，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我没有必要告诉一个将死之人我的目的。”

“你认为朕一定会死？”

李幕转过身来，他的手中赫然拿着一把长剑。

赵郦笙蹙了蹙眉：“你也会武功。”

李幕摇摇头：“从不会。”

“那你还敢告诉我。”

李幕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事实就是如此，就算朕不说，和你交手的时候，你也会发现。”

赵郦笙道：“可是，你最起码可以吓唬吓唬我。”

“没必要，”李幕突然抬起头看着她：“朕虽然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但最起码，朕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还是一个国家的君主。”

他现在的确有几分君主的样子。

“你是故意来这里等我的？”

李幕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赵郦笙缓缓地拔出长剑：“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朕没有必要告诉你。”

赵郦笙却冷笑：“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想让别人跟你一起死。”

李幕还是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色显然不太好看。

赵郦笙又道：“其实你也不算是个很坏的皇帝，否则戚居奇不会对你那么忠心，你大可以放心，你死之后，我不会为难戚居奇，因为他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将领。”

李幕突然冷笑道：“你以为担心的是戚居奇？”

赵郦笙道：“难道不是？”

除了戚居奇，她可想不到李幕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人。

“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死之后，你就不会再对我的身边的人，和我的子民出手了对不对？”

赵郦笙点了点头：“老实说，我只是想杀你。”

“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他将剑丢到一旁去，闭上了眼睛。

“记住你说过的话就行。”

赵郦笙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剑光一闪，直取李幕。

但这把剑并没有刺中李幕，而是刺中了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李卫。

赵郦笙惊讶的连剑也忘记收回，李幕更是惊得连话也说不出。

“你不能杀他……”

李卫话未说完，已经倒在李幕的怀中。

因为李卫的突然出现，赵郦笙的剑锋偏了几分，这一剑并非正中要害。

“你怎么来了？”

血溅在李幕的脸上，他的眼眶也红了。

李卫缓缓道：“皇上，您总说奴才不懂您的心意，这一回……奴才是不是猜得很准？”

赵郦笙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的震惊已然说不出来。

原来李幕真正要保护的人，是李卫。

她从来没有想过，李幕居然会保护这样一个被他迫害的男不男女不女的男人。

她更没有想过，李卫会救这样一个将他迫害成这样的男人。

她记得云姨说过，这世上绝对不会有真情。

那个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呢？

她说不出来。

“你……”李幕的眼角居然流下了眼泪：“你不该这样救我的，该死的人本是我……”

李卫轻轻地闭眼，很快又睁开：“若要您死……奴才宁可自己死，奴才知道您做什么都是为了奴才好，所以奴才就算为您死也应该……”

李幕脸上的神情已经说不出是哭还是笑了。

赵郦笙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手中的剑仍然没有收回。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但李幕却还记得。

他突然低下头，吻了吻李卫的唇。

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李卫，一下撞在赵郦笙的剑上。

剑从他的背后刺进去，穿透了两个人的身体。

血溅了赵郦笙一脸。

她的眼角似乎也有些湿润。

“二哥……”李幕断断续续地说：“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你，能和你死在一起，我死而无憾……我们总算是同年同月同时死的。”

他说完这些话，眼睛便永远的闭上了。

李卫也一样。

他们的身体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天地间再没有什么能够分开他们。

赵郦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她回过身，看见戚居奇冲了过来。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紧握着剑柄，准备和戚居奇拼死一战。

但她没想到，戚居奇仅仅只是冲向了李幕。

他跪了下去。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哭。

英雄无泪。

他用自己身上的披风盖住了李幕的脸。

然后，就缓缓地站了起来，如标枪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