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晶球一出现,在十一和石汕二人中间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了数度,就如同炎热夏日骤然转阴,变得秋风飒爽。
这下子石汕更加不敢说话和轻举妄动,神仙老爷要修炼,他可打搅不得。
但他也不舍得就此离去,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在十一身边坐下。
名副其实的正襟危坐,他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他不过是想在十一身边,多沾沾这阴冥真气所致的凉气,也算是他吃苦这些时日过来,所能享受到为数不多的享受。
但石汕并未发现,也并未感觉到,只要他身体但凡沾染一丝一毫的这些阴冥真气,甚至是这些虚空当中的普通凉气,他全身皮肤和毛发,都会偏枯黄一些。
生命力在缓缓流逝。
活人不可沾死物。
这时。
鸢鸟忽然从半空中飞下来,落在十一肩膀上,瞧着石汕那无比享受的模样,鸟眸中红芒连连闪动,然后冷哼一声道:“把小姑娘放下,然后立即开始修行塑形体,不准偷懒,不然我们走时不会带上你,你就永远待在这,跟这些黄沙白骨作伴,最后成为它们当中的一份子。”
正在享受的石汕一呆,欲哭无泪。
只是他连半句反驳之言都不敢多说一句,只敢在内心深处,小声对鸢鸟腹诽上几句,然后哭丧着脸,站起身来,走到那烈日炎炎处,开始修行塑形体的六步走桩。
但牢骚归牢骚,石汕这走桩修行,可是半点没有偷工减料,糊弄自己,而是认认真真,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为标准到位,才算数,不然就只能作废,然后重新来过。
尤其是他在瞧见十一刚刚同那刀客闪电一战中最后所使用的那两拳后,便更加坚定自己所修行这塑形体功法,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的想法。
在其心中,对于自己这便宜师傅的修为实力,评价更上一层楼。
要知道,这部塑形体的功法可是师傅交给自己时常锻炼自己体魄的功法,按照师傅的话来说就是,这是一部辅助功法,并非是那杀力巨大的主修杀伐之道的攻击功法。
时常修炼,最大的作用和好处就是打熬自己的体魄,强身健体而已。
先不说神仙老爷是有如何天才,终日都只是瞧见自己时常修炼,他自己从未跟着他一起修炼过,现在竟然就能凭借这部只见过,未练过的塑形体,杀人。
单说塑形体本身,就已经足够叫石汕感觉到惊世骇俗了。
他虽然瞧不出神仙老爷和这刀客之间的战斗到底有多凶险,但不代表他瞧不出这站在此处挡路,然后一言不发便要杀神仙老爷的刀客,有多厉害。
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
所以石汕再修炼起让他爱恨交织的这塑形体走桩时,格外的卖力。
十一修炼了一小会,一身紊乱的气息逐渐趋于稳定。
其实不过是将体内干涸阴冥真气,补充了些许而已。
能够维持消耗行走就行了,剩下的日后再往回补。
十一醒来时,瞧见石汕在那汗流浃背,挥汗如雨地练习塑形体六步走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向石汕解释刚刚在那场生死之间的战斗中,他最后所使用的那两拳到底是何意思。
难道要说就在刚刚那千钧一发之间,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起了你的塑形体,别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还是说对,没错,神仙老爷就是偷学了你的塑形体?
站在十一肩膀上的鸢鸟似乎明白十一在想些什么,扑扇了扑扇翅膀,飞在十一面前,道:“想那么多,没有用,这个男人身上真是一穷二白,屁都没有,气死个鸟了。”
十一站起身来,没有打扰石汕修行,反倒是第一眼便瞧向了躺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黑炭小姑娘。
睡着了。
十一稍稍松口气。
然后道:“他不是楚门人?”
鸢鸟闻言不过是随意一甩头,在十一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枚铜牌,造型样式都同他们之前在进入旱江城之前所遇见的那刺客所带的剑形铜牌,如出一辙。
只是这刺客铜牌上的排名要更加低了些,已经是三百位开外了。
十一没有伸手去接这块牌子,之前用手抓着那块楚门刺客的剑形牌子,所引发的那一身阴冥真气倾泻而出的景象仍是历历在目,他可不敢继续贸然行事。
但这牌子,却是极为有用处,所以十一扫了一眼之后,便连忙将其收进了方寸物中,然后才道:“没了?”
鸢鸟没好气道:“没了,穷鬼一个。”
不理会鸢鸟的牢骚,十一将黑炭小姑娘抱在怀中,小姑娘睡得很沉,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十一问道:“要不要叫醒她和石汕,我们再走?还是...?”
鸢鸟站在十一肩膀上,长长打了个哈欠,“你定,不过有件事本鸢需要提醒你,楚门接连两位杀手刺杀失败,这种事放在人世间,不说极难发生,而是根本不可理喻,不可能发生,所以接下来楚门再派来的角色,就定然不会再是这些送菜的小喽啰了,至少也是铜牌刺客当中的前百之位,不然来了也是白白送菜。”
十一点点头,瞧着自己怀中的小姑娘,眼神坚定,“吃苦可不怕。”
鸢鸟嗤笑一声,“还是老规矩,本鸢绝不会插手你的生死之事,除非事关重大,比如说关于本鸢在楚门之内的深远谋划,叫本鸢不得不插手,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我们接下来的长临之行,会不太平,很不太平,说白了你的小命危在旦夕,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突然没了。楚门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实力之强,势力之大,别说你无法想象,就是我,一样无法想象,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我允许的。”
十一原本已经抬起的脚,重新落回原位,然后转头瞧着鸢鸟,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来。
鸢鸟这才继续道:“第一个,放弃长临的破境机会,我们绕路南下,破境之事,肯定会延后,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但本鸢要同你先说好,破境延后,阿彩那小丫头的安危之事,暂时你就再也不能插手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只能看着,哪怕是那丫头的死。这一次的刺杀,是我始料未及的,说到底,还是我有些低估了不周山和楚门的办事效率。所以之前那些话,暂时作废,毕竟人力终有穷尽时,谁也不能保证做好了计划便可以高枕无忧,而且那丫头的安危...”
鸢鸟说到这时,忽然住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他是想说那丫头的安危到底是不如你的小命来的重要。
十一没有争执苦恼不休,也没说什么“阿彩的生死,我怎么可能不管”的话,而是内心平静,表面更加平静,他只是简简单单地问了声,“第二个呢?”
鸢鸟神色复杂,深深地瞧了十一一眼,许久才叹口气,说了声,“那就走吧。”
十一咧嘴一笑,笑容灿烂,他向沉浸在联系走桩意境当中的石汕招了招手,笑道:“石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