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宁的昏倒不是没有意识的，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个很虚幻的梦。

在梦里，她的呼吸顺畅，没有往日的压迫感，轻松得让她想要多走几步，体会失去已久的康健身体。

只是没有高兴多久，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难道是死了吗？

老天爷奇幻的给了她又一次人生，如今的境况倒是不会再叫她吃惊，只是心底还有丝对凡尘的思念。

她好像还没有和他人道别……就这么悄悄的死了，他们会多难受啊。

沈清宁心中疼痛，不知过了多久，仍然身处这片迷雾中，无法挣脱无法清醒，她只好勉强打起精神，朝迷雾中小心的探去。

这里似乎是一片树林，即便没有鸟鸣和其他的声音，但清新的草木味还是很让人心旷神怡的。

走着走着，没遇到什么危险和奇怪的状况，沈清宁心中微定。

只是还没定多久，突然在前方不远处听到一些动静。

她朝前小小挪动步子，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开，叫她看清面前一个蹲在地上用锄头挖着什么的人。

这一看，叫她吃惊的叫出声来：“你！”

地上的女子头发被布巾束着，显得清爽又利落，抬脸朝沈清宁看去，露出笑来，“你怎么才来，快，帮娘把这些药材挖出来带回家去。”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沈清宁心中永远铭记的亲生母亲李心。

李心生前作为御医，总是忙于看病和研究医典，和沈清宁相处时日不多。但即便不如寻常母女的多，她也绝对是一位好娘亲。

正是因为这样，沈清宁对她的执念才从上辈子带到这辈子。

哪怕这辈子已经为她沉冤得雪，了却执念，沈清宁也总还是思念于她。如今能在此相见，沈清宁更是确定：她是真的丧命了。

“宁儿？”

见她原地发傻，李心很是无奈，“你这懒丫头，还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做大夫的，哪里能……”

沈清宁不是一开始就对行医感兴趣的人，背背典籍写写心得还是可以的，就是不愿受累自己盘弄什么药材药草。只是等李心逝世，她才猛地开了窍，不管父亲的劝说，拼命也要继承她的衣钵。

上辈子，早早嫁给了李显扬，荒废医术。但这辈子，她却做得让自己都颇有些满意。即使如今到了这黄泉，她似乎也没太大的遗憾了。

沈清宁郁郁的心忽然有些开朗。手下挖药材的动作也更卖力。

李心诧异看转变的女儿，许久，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带着装着药材的篓子，李心引着她到了雾气弥漫林子里的一处小屋。

沈清宁知道这里的情况都很玄幻，并不多问什么，也不纠结李心的出现和缘由，歇在小屋里，还喝了一些水。

母女俩即便算起来相别数十年，坐到一起还是有话说的，沈清宁迫不及待把真相都告诉了李心。

李心竖耳听着，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释怀和快意，似乎这些事根本与她无关似的。

这让沈清宁噎住，不知道她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李心浅浅笑了，“这些都过去了。宁儿，你告诉娘，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沈清宁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段时间，她总是陷于重活一世的思考中，上辈子没有选对，这辈子，难道走的路就都对了吗？

她思考自己的每一步，越是思考就陷得越深。

如今被李心询问，她皱起眉，摇摇头，“娘，我真的不知道……”

似乎什么都想要改变和挽回，但是她也知道，这些都不可能了。甚至也不想死了之后重来一回。

她真的有些畏了怕了，不想重蹈覆辙的看见鲜活的生命死在面前，她却仍然只能袖手旁观。

她能改变上辈子，却不能改变这个世界。

看见沈清宁纠结痛苦的样子，李心仍然是温温柔柔的笑着，宛如记忆里的那般。

“既然不知道想要什么，那你总还记得为你带来第二回生命的执念吧？”

那样的痛，是再来几辈子都忘不掉的，沈清秋，李显扬，她肚里夭折的孩子……

沈清宁轻轻点点头。

李心接着道，“所有的执念，你都好好的完成了。甚至也碰到了属于自己的良人。你到底，还在渴求什么呢？”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但自古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沈清宁竟然糊涂的忘掉了这些。

她是为了不甘心和愤怒才走到今日，也给过那些人该得的惩罚。她只是一个得了机遇的普通人，就算能改变往事，又怎么能翻云覆雨，撰写所有人的性命呢？

她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和责任了。忘记她不是神明不是佛祖，只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受伤会流血的普通人。

心里的大石头被挪开，沈清宁眉开眼笑，母女俩对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的眼前忽然模糊，身体仿佛从漂浮的云端缓缓落地。睁开眼，一个陌生的婢女惊喜欢呼。

“醒了，夫人醒了！”

安静的屋子一下子热闹起来，沈清宁半晌才意识到，她还活着。

轩辕言大步走进来，坐在她的床边，脸上的忧愁和悔意还没来得及消去，对自己上回的话道歉，“是我说得太重了些，以后不会了。”

沈清宁连忙摇头。怪不得他，只怪她钻入死角，不愿放过自己。

轩辕言放心，又叫人端一些软糯可口的清粥来。亲手喂给她喝。

心里的郁结打开了，人的胃口也就来了，沈清宁不排斥的喝了两碗，胃腹暖和，脸色也红润一些。

轩辕言还没来得及高兴，见沈清宁犹豫了半晌开口，“我想出去看看。像周全那样。”

轩辕言的手一顿，心里是很不愿意的，但见她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又不忍拒绝。

“这些以后再说。你的身体哪里支撑得住？”

这话不假，又是为她考虑。沈清宁却还是难以妥协，留在这里，她只会再次钻入死胡同，不如开阔眼界，珍惜这第二世的最后时光。

她坚定，“我一定要离开。这不是在胡闹，这是在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