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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当作家 我要当编剧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一剑祭出碎明月

作者:提笔安天命 字数:4995 字


金袍老人身形骤然爆退近十步!

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再伸出他拖着那轮猩红明月的皱皮五指,当着三圣人的面,缓缓张开。

像是在向三圣人展示,手心举托,是那座蛮荒天下,最珍奇的宝贝之一。

够给你面子了吧?

结果三圣人无动于衷。

金袍老人摇摇头谓之叹然,“我记得你温养这一剑,至少也是大几千年的光景了,收录天下万丈大岳,就不下百座,我还听说就连那座流落你人世间的断界山,都有一部分被你收录其中,真的假的?”

然后他没给三圣人回答的机会,他自己在那自问自答。

“不过不重要,你这几千年来,就等着这时候,我其实心里有数。所以那会在所有人都走了后,我就擅自做主,带来了它。”

金袍老人扯了扯嘴角,笑呵呵地说了句叫所有大妖都颓然丧气的话,“我自认接不住。”

最后他问道:“要不要出剑?”

三圣人大笑三声,“一剑足以!”

然后轻轻抬手,一剑划出。

剑走圆弧,剑势轻柔。

就好似是一位俏丽佳人在人声鼎沸,叫骂不断的酒肆之中,提剑轻舞。

明明是身段婀娜,可不管怎么看都有种极合时宜的绵里藏刀之感。

剑势划过,剑气未出。

獩貊预想当中的掀翻天地,或是“一线之隔”,什么剑气白瀑,什么空间塌陷,什么剑气凝聚成一线,统统都没有。

天地之间,一瞬显得尤为寂静。

就好似这一刻的三圣人,哪里还是那大名鼎鼎的剑仙,分明只是个迟暮而已的糟老头子。

但在出剑之后。

天地间骤起静止之态,连道道风韵水流,灵气流转,都凝固在半空中,就如同此方天地,失去了运转之姿。

就如同之前金袍老人那只探出云层的龙爪,所轻轻一握。

寂静无声,平淡无奇。

可下一瞬。

不知是否错觉。

整个天地间都好似随着三圣人那一剑轻轻晃了晃。

紧接着金袍老人手心之中那颗猩明月,竟是凭空消失不见。

然后在金袍老人和三圣人中间,一颗大至少有镇万妖城百倍大小的猩红明月,骤然出现。

天地间,遮天蔽日。

明明前一秒还是晴朗白空,下一秒便是血色漫天。

尤其是身处镇万妖城中的土著居民,就更觉得黑夜骤临,血洒当空。

传闻中的杀人夜,只怕月黑风高,都难以比肩其万一。

然后一声微不可查地“砰”然声响。

整颗猩红明月,从内二外,一瞬间就变成了猩红粉末。

无数猩红碎末就如同沙尘过境,铺天盖地,四处飞散。

猩红明月。

就这么没了。

然后无数身在镇万妖城中的居民修士,此刻纷纷抬头仰望。

然后一个个骇然不已。

甚至一些因为知晓些传闻中之中的只言片语,所以猜出了些真相的大家族子弟,这会纷纷纳头便拜。

口中则喃喃念叨着“圣人庇佑,护我镇万妖城千秋万代,昌盛依旧”。

三圣人一剑祭出之后。

再观那柄三尺长剑的剑身之上。

开始出现一道并不起眼的裂纹,并且正在缓缓蔓延及扩大。

一股迟暮且灰败的气息开始从飞剑剑身上缓缓流出。

三圣人伸手轻轻拂过剑身,长剑轻轻哀鸣。

他有些歉疚,有些欣慰,也有些心满意足。

最后,就只剩下微微叹然。

十之七八。

不过如此。

他手中“尘晖”,也如随同主人迟暮入晚,轻轻嘶鸣,像是在对天地放声,轻轻讨诉着种种不平事。

反观金袍老人,则动都未动,仍是保持着那伸出手掌的姿势,除了那轮猩红明月丢失不见之外,毫发无损,唯有衣袂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而已。

金袍老人抬起衣袖,随意一挥,就好似是扫去灰尘一样,将那飘荡在他周身的猩红血月碎末,给挥散一空。

金袍老人叹为观止,“一剑碎明月,看来从此之后,我蛮荒天下,就只剩下两轮残月了。”

金袍老人先是望了一眼南方城头。

只见南方城头正有大妖大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一位人族剑修一口吞下。

而在大妖身后,也正有一位人族剑修,正高高举起手中长剑,欲要将其腰斩。

此间景象,千万里南方城头,处处皆同。

除此之外。

还有更多已经穿过城头防线的大妖,一头撞在那座护城祖宗大阵上,结果一头撞成了血雾,鲜血四溅,定格半空。

然后金袍老人又低头看向脚下,那座镇万妖城中无数正在纳头膜拜半空的凡俗。

说不出喜悲二字。

似乎只有大道当如斯。

唯有挣扎求存而已。

前有剑影血洒城头,后有百万民众战战兢兢,赖以生存。

这就是战争本质。

无所谓双方初衷,也无所谓两座天下最终所代表的含义,是侵略与被侵略与否。

因为结果,始终都在以“死亡”做基准。

金袍老人忽然喃喃道:“这场战争,其实不该是如此的,至少我们双方不该死这么多人,这么多大妖。”

三圣人缓缓说道:“你们想要生存,而我们亦然之,这座人世间看起来大,可以让无数修行之人赖以共生,实则终究是一山不容二虎,何来该与不该一说?”

这时候。

百花仙子就比较直接了,也或许是知晓自己必定活不长久,所以这会也算是能多说一句,那就绝不憋着自己。

所以她直接指着金袍老人的鼻子气急道:“你还有脸说这些?死了那么多人和大妖,现在你一句‘不应该’就想把所有的好处都收入囊中,再将所有犯下的错误和责任推干净?老畜生,我看你才是那个衣冠禽兽,冠冕堂皇之人!”

金袍老人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还看向百花仙子,笑呵呵地出言解释道:“其实这场交易,或者说这场战争的本身就是我们有求于你们,既然这位百花仙子所见有所不同,那不妨我再来提出一个条件,让我们双方讲和,这样先死之人和大妖虽然仍是无可挽回,可是之后更多的流血事件,却是可以行之有效地避免,你说呢?”

然后他不等百花仙子怒气上涌,就先将自己的条件坦然提出,“所以我们蛮荒天下可以让出土地大半,而你们这座人世间只需要给我们留下两座边缘大陆,比如这座西大陆还有那座南大陆,作为栖息版图,之后你们仍可以统筹其余半座天下,而我们两族则可以相安无事,互为磨刀石,同处一世,齐头并进,以此作为踏板,来吞并其余几座天下,何乐而不为?”

金袍老人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在说给这座天地听。

更像是在说给远在这座天地之外,正在悄然看戏的其余几座天地圣人听。

此刻若是有人听到,恐怕就会有人笑骂这条老龙,百花仙子真是没说错他,是衣冠禽兽,冠冕堂皇之辈。

百花仙子闻言呼吸一窒,随即气急败坏道:“你个卑鄙狡猾的老混蛋,故意的吧?明知道我们两个在这里,就同被流放无异,还拿这种老掉牙的恶心大饼来诱惑我们?你看我们会上当吗?”

金袍老人眉毛一挑,“哦”了一声。

然后颇为讶然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何来我这推卸责任之言?”

百花仙子气得咬牙切齿,“若是你们大妖族不先坏了规矩,跨过那条天地界限来我人族之地,那我们又岂会将你大妖族杀得片甲不留?”

金袍老人突然眼神一凝,“你和我谈规矩?是和我谈,还是和你们人族那些老家伙们谈?”

百花仙子气到想要玉石俱焚。

这老家伙摆明了是清清楚楚地知晓她全部软肋,然后故意拿她的软肋来针对于她。

她能有办法,才是怪事。

但这时候三圣人忽然跨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淡然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些老家伙的规矩,你现在应该一清二楚,甚至连怎么破开,或是绕开他们的规矩,你更加知道的明明白白。所以你才有恃无恐。”

三圣人说到这,语气有些叹然,“所以啊,所以啊,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弹弓在下,只是你墨真多多少少还是讲些规矩的,所以如你这般,难道还真相信那些最喜欢见利忘义,不讲规矩的老东西?”

金袍老人盯着三圣人,缓缓抚掌而笑,“可是你不要忘了,天外天之上,仍有大道朝天,相信与否,不重要,大道朝天是否高,才是重中之重。除此之外,万物皆身外,无用而已。”

三圣人笑道:“你这老家伙,少蛊惑人心,你那一套对付对付你那蠢儿子还行,在我这,不好使。”

金袍老人长长叹口气,“就一定要玉石俱焚?”

三圣人瞧了瞧手中三尺长剑,“事已至此,仅此一路而已。”

然后他缓缓道出了一件叫金袍老人怒气翻涌的事实来。

“他日有我人族修士,扳回今日之失,再将你大妖族打回蛮荒深处,永世不得翻身,到得那时,或许会有万千人族修士,前来此地遗址,祭拜我与老婆子的在天英灵,可你大妖族,在享受了数千年难有的大气运之后,所遭受的天道反扑,恐怕就算是你们九个老家伙合力,也如螳臂当车。”

金袍老人忽然怒道:“槺祐!你是真的不知情,还是不懂大道仕途?难不成你还想跟我谈天地大势?你区区一个剑修,虽说最不讲究因果,什么福报祸夕,在你们这些兵家修士眼中,都是外物之属,是皆可一剑斩之的大道阻碍。可是你不要忘了,你同样不是那窥天测命的阴阳家,不是那捭阖纵横的纵横家,也不是那墨家巨子,你凭什么和我谈千年万年之后的大道衍途?凭什么和我谈天下大势?”

“就凭你那一柄剑?你的剑,剑意都已经消耗一空,飞剑迟暮,你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东西?”

三圣人抚须而笑道:“这座天地,你们大妖族何德何能得以统治之?凭什么这座天地的大道显化,不会帮着我们土生土长的人族修士,而非要帮助你们这些畜生?”

墨真不知为何,突然怒极,“都到得此时,没想到你仍是执迷不悟!很快我大妖族便会订立新规,畜生之言,定要压在你人族头上,千年!万年!”

他说着忽然一挥大袖!

“啪!”

他竟是直接打了三圣人一巴掌!

三圣人没躲,似乎到了这种时候,他就算是想躲,也难以躲开。

但是是三圣人仍是讥讽反问道:“那么你呢?墨真,你对我如此急功近利,想要蛊惑拉拢于我,恐怕是有我不知道,而你又和那些老家伙们所达成的新协定?”

金袍老人一瞬怒气尽消,沉默下来。

三圣人满目颓然,整个人好似突然间苍老了几百上千岁,真就如同凡俗之中活了八九十岁,早已是土埋脖颈的入土老人一样。

他既为自己哀叹,也不禁为金袍老人报以悲哀。

他喃喃道:“那么想来就是我猜对了。过程怎样,我猜不到,也懒得计较,只看得失,无非是以我们之死,来换取你们大妖族在这座天下更多的份额,可是这样一来,你们大妖族也会因为防线渐长,而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看似是未来大好的一片形式,可是你墨真不要忘了,你大妖族引以为傲的繁衍之力,早就已经被我人族给打破,甚至取而代之了。”

三圣人讥讽道:“给你们几千年的气运,还是我看在你们九个老家伙还能独当一面的份上,一句由衷赞赏的肺腑之言,可是几千年之后...别忘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别说你与我们人族不一样,其实都不过是端着饭碗,求着老天爷赏饭吃的行当罢了,你说,你们跳的出这个圈吗?”

金袍老人伸手抚掌,满目赞扬,“三圣人,看来你是早已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我只需要能给予你的底线,那么于你的谋划而言,就已经足够,是我想多了啊,那小家伙当真有那么大的历史渊源,天赋虽差,可是性情也就是尚可而已,凭什么能够如此入你三圣人的法眼?”

三圣人低头看了镇妖仙道院中的那座城池一眼,笑道:“无独有偶,既有破天戟,也必有补天石,你们这些不讲因果的大妖,不懂,正常。”

金袍老人嗤笑一声,“你一个剑修,跟我这老头子讲因果,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掉了大牙?难怪你那一剑,只有十之七八。”

三圣人并未生气,或者说对于这种激将法,他实在难以提得起兴趣来,只是想了想道:“几千年未有的妖族大气运,于你们而言,好像...也够了?”

金袍老人不悲不喜,更没什么想要继续反驳的怨怼之言,反而赞同道:“你看的好像是比我这老头子,远一些?可是,有什么用呢?”

金袍老人说到这忽然低头。

瞧着那座道韵盎然的护城祖宗阵法,眼神骤然凌厉。

口中喃喃道:“这座城...”

老人话说到这,忽然轻轻一跺脚。

随即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砰”然碎裂声响。

在两位圣人脚下,镇万妖城上空,蓦然响起。

只见那座将城池和大妖相互隔开的护城大阵,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碎裂成了道道粉末,风一吹过,直接消散殆尽,连其存在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紧接着一声更大的蹦碎声响,响彻这座天地间。

这片被这金袍老人给禁止下的小天地,一下子便重新唤起了灵动、活力和生机。

然后便是两声已近尾声的凄厉惨嚎。

先是穷奇竟是直直被那道光线,给从天上直直打落人间。

在她身前的混沌,也没好到哪去,一身狰狞伤口,突然间就开始疯狂喷涌鲜血,就连都冥之水,堵都堵不上。

连带着遭受反噬的混沌,也在一瞬失去抗衡之力,顿时被无数炙烈白光给冲刷而过。

待得白光散尽,露出混沌真身之际,混沌整个大妖真身就如同遭受过大火炙烤一样,浑身黑如焦炭,不止如此,还有阵阵肉香,飘荡于半空。

金袍老人随意一挥衣袖。

混沌、獩貊,还有从天幕大洞中涌进来的无数如获大赦的大妖们,纷纷被打落半空,然后又在距离镇万妖城上不远半空,才堪堪稳定身形,最后齐齐向着这座已经没了防御大阵的古老城池,急速俯冲而去。

落到地上,丝毫不减那股俯冲威势,这座古老城池,前后不过一个呼吸间,就给砸的坑坑洼洼,大坑一片,凡俗还有一些修为不高的修士,死伤无数,惨不忍睹。

南方城头上,无数冲破防线的大妖,这一次终于不会再如之前那般会被撞成一团血雾,而是直接跃下城头,冲入城中四处杀掠而去。

就如蝗虫过境,所过之处无一不是房屋倒塌成废墟,地面被砸出无数大坑的末世光景。

一瞬间。

便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