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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当作家 我要当编剧
第二百四十六章 心诚道铸错悔矣

作者:提笔安天命 字数:4544 字


待得老者走到低头沉默无言的道士张山身前,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一拐杖向张山打去,“你们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几个,要不是你们,我们世代祥和的村子怎么会遭受如此大难?你们这些与妖为伍,草菅人命的败类,狗屁东西,今日老朽在这一天,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跟你们打到底!”

老者说着话,一拐杖一拐杖地尽皆打在张山身上,张山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但老者的话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只是瞧着,并没有胆子插话的一众村民,这一刻像是终于寻到了主心骨,长久以往积攒下来的郁积怨气和敢怒不敢言的胸中火气,总算是寻到了泄洪的堤口。

之后便是一声声地疾言厉色的“滚出去!”和“这里不欢迎你们!”

说的那叫一个悲恸人心和凄然自然。

“你们这些山上神仙,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凡人死活?你们要神仙打架,就动辄搬山倒海,毁天灭地,我们这些凡人不管死多少,在你们眼里也都和死了几只蝼蚁一样...”

“你们最该死,要不是你们,我家小七,怎么会,怎么会...”

还有像是老人口中的山树家,大山家,或是二树家,总之但凡丢了孩童的村中小家,大都没什么太深的恨意,或者说此时他们心中的悲伤已经溢满,已经容不下别的什么太多情绪来占地方,而是满脸泪水如雨下,嚎啕大哭,喊着些“还我儿命来”或是“吃了我,我愿意换我儿的命”之类的话。

单单是听着,便已经叫人揪心了。

一时间,十一和张山,被千夫所指。

十一就这么静静瞧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也没有出剑。

讲道理和出剑当然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先人圣贤,无论是儒家,还是释家,亦或是道家,说了那么多书上书外的道理,意在教化众生,将芸芸众生圈定在脱离疾苦的圈子里,叫做从心处,不逾矩。

所以才会有有教无类之言。

可世间变迁,如此之久,人间换了无数个,书上书外的道理也都说了茫茫多,可最终这个世道似乎也没有变得有多好。

该有的蝇营狗苟和草菅人命无论什么时候,都没少过。

鸢鸟习惯性的站在十一肩膀上,抬头瞧了一圈扎堆而存,对他们恨之入骨的村民们,以心声询问十一是不是好心好意的想要办好事,可到头来这些人非但没领情,反而恩将仇报?

鸢鸟说这话的时候,话语中满是幸灾乐祸,故意瞧你吃瘪的模样。

十一强行压着自己胸中杀意,淡淡回应道:“该做得事,做好了就行了,管那么多,我累不累?要是事事事无巨细般,都要要求契合大道至理,顺从于大小规矩,那么我看我也无需再如此打熬自己,寻求报仇契机了。”

直接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话虽如此。

可他心中那抹极浓的失望,却一样叫他怎么都掩饰不住。

而道士张山则是一同如此。

至于那位鬼修马致,则已经笑得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嘴里不停在嘲笑张山,问他这是不是就是他们胸中的自诩正义,是不是就是他最终想要看到的模样?

还说他倒是觉得如今这幅场面还算很好看,不应该改,就该如此,而且最好还要比这再强烈些,再狠一点,就更好了。

马致觉得自己能够在将死之际,瞧见如今这样一幕,也算是活够了,哪怕真就此身死道消了,也绝不枉来人间走上这一趟。

可惜鸢鸟不过侧过头斜瞥了他一眼,然后他的其中一只左眼竟是直接爆裂开来,血流如注。

十一只感觉到鸢鸟嘴唇微动,却并未听到鸢鸟对马致说了些什么。

总之马致只敢捂着那只已经彻底没了修复可能的左眼,任凭血流如注,浑身抖如筛糠,也不敢惨嚎上半声。

至于先前那些觉得够本和不枉之类的小心思,在切身感受到鸢鸟带给他的恐怖后,一下子全都抛诸脑后。

所谓的乐极生悲,便是如今他这番模样。

道士张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愈发肯定自己胸中猜测。

至于那些群情激愤的村民们,却是只觉大快人心,还有恶人自有恶人磨。

......

圣人心胸浅而宽,恶人心性窄而深。

......

这种时候,若非十一才进来时,所显露的那一手太过血腥,只怕他们已经被这些群情激愤的村民们给用锄头铁锹之类的兵器给包围住,然后直接出手将他们活活打死。

丝毫不会留情面,更加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

再退上一步说,若非十一如今尚还算会些保命的手段,有些修为傍身,同这些世间凡俗到底是有些不少的差别在,只怕单单今日这种情况,就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十一正要向前走上一步。

忽然之间,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张山伸手将他拦下。

他自己则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那位举着拐杖打他打累了的老者面前,“村长,小道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然后转身向后一把将正觉心中恐惧的马致拉到自己身前,指着马致以真元挟裹着声音,抬头瞧向四周,向四周喊了声,“他就是那头吃人妖怪的幕后指使之人。而那头吃人的妖怪,也已经被我们打成重伤,再也不会来此地兴风作浪。”

马致实际上是个鬼。

单凭模样来说,不讨喜是肯定的,甚至还引动这些时常连山贼草寇都很少见的村民,极为惧怕。

故而对于道士张山这番话,听得进,也愿意信。

虽说世间讲究便讲究个不可以貌取人,但真正能做到者,屈指可数。

张山环顾四周,继续道:“还请各位乡亲,暂且相信于小道,小道绝非是来害人,而是救人而来。”

最后一句话,原本张山还是想要说上些自己所犯下过错,如今是来弥补,可话到嘴边,生生又咽了回去。

他说不出口,也怕弄巧成拙。

道士张山这一席话毕。

在这里的一众村民,原本嘈杂纷乱的咒骂声音戛然而止。

人人眸中带恨的模样,也都一齐收敛起来。

之后瞧了瞧道士张山,又瞧了瞧马致。

鸦雀无声。

便是连之前举着拐杖的老人也都怔怔瞧着道士张山。

似是在这所有人都在思考张山的话,话中是否有叫他们深思不明的暗藏道理

张山指着马致,继续道:“他能解开孩子们身体之中所被种下的魂种。”

十一暗自叹息一声。

伸手拍了拍张山的肩膀,默然无言。

原来。

张山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唯有新愁添旧忆,诚心道铸错悔矣。

村民之中,所有尚还有孩童的人家,在闻言之后齐齐下意识瞧向自家孩童,仔仔细细地瞧,看着自家小孩是不是真就有些异样存在,甚至还有些还算大胆的人家,直接出声询问自己家孩子,问他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不对劲之类的。

这些尚还半大的孩童,心智全然都还没长成熟,那里懂得什么是魂种?加之魂种在种下之后,只要还在潜伏期,只要没有被种下之人所引动生长的话,寻常凡俗根本感觉不到会有任何的异样。

这些村民最后所得到的答案,可想而知。

除去那位被十一和张山所带回来的孩童,在自家爹娘极为怀疑和严厉的目光中,不敢说话之外,所有的孩童尽皆摇头,并讲了个“不”字。

站在张山对面,对于十一他们愤恨至深的老者,这一刻将手中拐杖重重捶地,恨意极浓道:“我们村子小,庙堂更小,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在村子里胡乱折腾,我们不过是些偏居一隅的世俗凡人,老百姓啊!不过就是想要活着而已,你们...你们!滚!滚呐!再不走,我们就要直接以武力驱逐于你们!哪怕我们村子拼尽只剩下最后一人,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要不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师大人,我们村子何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老者说到最后,一样的泣不成声,通红着眼睛,眼中泪水挥洒当场。

道士张山此刻已经彻底呆愣在了当场。

全然不知该如何再往下解释此事。

十一便想要走上前去。

这个时候。

倒是鸢鸟在十一耳边,以心声传音道:“混小子,你的时间很多吗?用来在这里浪费?”

“可是...”十一手才抬一半,便被鸢鸟给打断。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鸢鸟便继续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事,尤其是这些叫人听不得也说不得的道理事,你既然想做,那就不要想着鱼和熊掌都要兼得的这种既不要脸又没可能的蠢事,没名声就没名声,让人骂就让人骂,读书人不是说了?吾心安处即吾乡,事情做了不就行了?让人骂上几声又不会少块肉,做事遵循于本心,只要保证本心能够堂堂正正,何至于如此眉头紧皱的?”

鸢鸟气愤难当,“练了那么久的剑,图个啥?不就是想要自己的道理讲不通的时候,能用它讲道理?”

十一如遭雷击,一如醍醐灌顶。

鸢鸟瞧着十一如此模样,红眸中忽然闪过一丝隐晦至极的心疼。

十一这个年纪,便做如此锥心事,听得如此锥心语,是不是到底是太过残忍了些。

被鸢鸟点醒后,十一径直走到鬼修马致身边,出声询问他,“将你下了魂种的孩童找出来,指给我,一个一个来,我带着你去。”

此时的马致对鸢鸟已经是惧怕到了骨子里,甚至已经印刻在了灵魂当中,对于十一这个同鸢鸟关系莫逆之人的话丝毫没有迟疑,直接伸手指去。

第一个。

是个年岁要比十一大上两三岁的小少年。

马致伸手指去时。

那孩童正同着家中娘亲父亲,一起对道士张山和十一破口大骂呢。

骂声极其难听,狰狞着脸颊,是在很难让人想象,才不过十几岁的孩童,就已经如那市井中摸爬滚打许久的地痞无赖一般。

十一瞧见如此一幕时,仍是有些发愣,实在不知他如此做,到底有着何种意义,只不过事已至此,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也到底算是他“好人做到底”。

于是十一二话不说,直接拽起马致,一个跃身,二人高高跃起。

在二人身下,几乎所有村民,全都齐齐一个委身,显然是害怕十一这位仙师大人,终于忍受不住骂声,要暴起杀人。

十一带着马致,直接跳到了人群中间,那名已经吓得张大了嘴不会合拢的孩童面前,然后一把将马致扔在孩童面前,叮嘱他“速度快点。”

十一自己则是直接将三尺锈剑提在手中,摆出一副谁过来,就杀谁的模样。

凶狠非常。

那孩子瞧见马致落在他身前,就如同喉咙瞬间便被马致给扼住一般,那些恶毒至极地骂人言语,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吓得他连哭忘了哭。

一开始骂人之时那些凶狠非常的模样,在这一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这孩童旁边的父母亲,瞧见马致这么一个长相如此恐怖,还是那吃人妖怪的幕后指使之人,竟然在对自己的孩子动手动脚,一下子便急红了眼睛,“妖怪!败类,放开我的娃儿!”

他们还以为是这些高高在上,寻常时候就只会草菅人命的仙师大人,瞧见他们不满,现在要当着他们的面大开杀戒,要将这里的所有孩童一个一个地尽皆杀了。

现在就要先拿他们的孩子开刀。

那对夫妇想也不想地便伸手抓向马致,想要将马致从自家孩子身边拉走。

十一提剑拦在马致身前,接连两剑,皆以剑身拍在这两人的脖子上。

这孩童的娘亲父亲顿时便双目一黑,晕了过去。

十一的动作,一下子就激怒了这些村民。

就好像是点燃火药之前的导火索,现在燃尽之后,火药便轰然炸裂。

于是这些家中有孩子的父母亲们,包括村中还算要好的其他村民,直接抄起那些锄头铁锹之类的兵器,朝着十一疯狂冲来,人人皆通红着眼眶,恨意灼灼,一副要与十一舍命拼命的架势。

甚至还有些浑水摸鱼的,想要趁着这个空档,将十一颇为在意的那个跛脚少年,以泄愤的方式,也一起杀了。

木屋之内,喊杀声和咒骂声还有哭声,声声不绝,乱作一团。

只不过但凡朝着十一冲去的村民,尽皆被十一以剑身拍在脖子上,当场便晕死过去。

但之后,仍是有悍不畏死的村民嗷嗷叫着继续向十一冲过去。

而一直都在石汕旁边站着的道士张山,自然不会任由这些村子里的人胡来。

他毫不犹豫地直接便将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村民,尽皆拦了下来,也学着十一的动作,随意施展了些术法,便将这些失去了理智的村民,尽皆拦下,弄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