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主瞧着如此一幕，本就因为极多时日没有足够营养饱饭，身体早就已经是仅凭精神支撑的他，以他现如今这点微末的精神力，哪里承受的住旱江城一朝灭亡的巨大打击？

结果老城主不过惊叫了一声，“求求仙师大人救救孩子！”便因为冲破了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而直接晕倒在地。

石汕比之老城主也好不到哪去。

要知道他本身就因为自己从小那些不大好的遭遇而胆子极小。

如当初他和十一一起横穿牛角山时，还是因为身边跟着十一，万鬼虽狰狞，可无一威胁，尽皆退去。

即便如此也仍是给他吓了个半死，如今见着了这血火漫天，末世降临之景，尤其是在他们头顶之上的茅屋屋顶直接被烧没了之后，他更加吓的双腿打颤，即便是由于这些时日打磨而强壮了不少的体魄，也支撑不住他那点脆弱的精神力，一朝崩溃。

于是石汕一屁股跌坐在地，双手代替双脚，几乎完全是出于本能地迅速向后退去，退到墙边，退无可退，最终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至于那些尚还处在懵懂状态的孩童们，这时算是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情绪，有好奇，有害怕，有迷茫，有憧憬...也算是当真应了那句“出生的牛犊不怕虎”的至理名言。

这些孩童，在自己死到临头之时，唯独不曾晓得死到底是为何。

但奇怪的是，或者说叫那两头巨猿无法理解也不能相信的是，那漫天的血火血雨，在落到他们头顶三尺之上的地方，就好似换了人间一般，无论怎么都再也跌落不下。

但那跌落在地上，无数血雨珠子蹦碎之景，仍是清晰显现。

瞧着就好似头顶三寸之上，和三寸之下，是两个世间，看似相交，实则遥遥相对，永不可达一般。

任凭两头大妖如何催动手中阵盘，但阵法仍在，就是降临不到这方世间。

至于十一怀中的黑炭小姑娘，则最是神奇。

只见她的眉心之中，此刻竟然也泛起一道金色光亮，瞧其形状很像是某种类似于种子般的印记之属，在与之这片被猩红血火血雨完全浸染下的天空，遥相呼应。

结果却因这遥遥相隔，仅有呼应，却不可相融。

这般情形叫两头大妖齐齐愤怒嘶吼，“你到底施了什么术法？”

但任谁都能听得出，两头大妖的色厉内荏。

鸢鸟压根就没心思来搭理这两头愚蠢至极的大妖。

其实说到这里，关于这两头大妖，也倒是可以多说上一句。

在鸢鸟眼中，两头石象猿是愚蠢之至，实则不然。

放在这座人世间，即便是一些初入天境的炼气士，一般也极难识破石象猿的伪装，虽然这中间也有不少天赋使然，才会有此效果，但不可否认，石象猿若是天生便愚蠢至极，断然是任何伪装也早就被人给发现了，哪里还会有如此诺大名头的？

再说回现在。

此地小姑娘自己和头顶三尺之上的天地间异象频出，但小姑娘自己却仍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甚至还因为好奇而下意识地伸手抚弄了抚弄自己额头之上的那道树型印记，印记之上的金色光亮则直接穿透其手而过。

小姑娘瞧着那道金色光亮，似是那妖胎的天性使然，全然察觉不到这是大祸临头，是那要她性命的灾难之属，反而还有些欢喜，伸手不停地抓着这些金色光亮，想要将这些金色光亮抓到自己面前。

只不过次次无功而返，可次次又想要向前抓去。

乐此不疲。

十一瞧着怀中小姑娘如此模样，丝毫没有孩子心性应当好好留存，好好培养，叫她多上一段时日的无忧无虑，能够少明白此间世事无常，无奈颇多的破烂道理一天，那就少上一天的感觉，他只觉得心头沉重，胸中有怒气翻涌，欲要将那两头大妖巨猿抓来好好问问，到底是谁下的如此恶毒之咒。

他站在原地，退也不退，对于头顶不过三尺的血雨血火视而不见，只问道：“血鸢，这妖胎，是不是另外一种意识，或者是潜伏在她身体里，依托她的躯体而生长的胎种？而外面天地变色的那些血雨血火，就是妖胎的养料？所以才会有如此遥相呼应的情况发生，所以，现在妖胎正在她身体里沉睡是不是？”

此时的鸢鸟正用一双猩红眸子瞧着那两头眸中露出骇然和惊慌失措之色的巨猿，也不见鸢鸟有何动作，或是简简单单的担忧之色，也不曾有，唯有眸中有讥讽。

两头巨猿就好似自己尚还小时遇见了以其自己的力量难以抗衡的天敌，可又无处可逃，似乎唯有惊慌失措，瑟瑟发抖一途可走。

但此时两头六阶的大妖，到底并非是那尚还幼小之时，世事不懂的模样，相反心智已是极为成熟的他们此刻眼见叫他们引以为傲的阵法不管用。

第一反应并非是逃跑而去，而是齐齐怒吼一声，双腿一跃，一拳向鸢鸟直直砸来。

结果在临着鸢鸟面前也差不多正好是三寸之地，两头大妖就好似撞在了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之上。

加之他们用力过猛，只见那两个打在墙壁上的拳头，顷刻间便外皮筋骨尽碎，连带着这般碎裂之势一直蔓延到他们那条手臂之上。

最终一整条手臂都被这面透明“墙壁”给拦截而下，齐肩而断，直接粉碎了去，再没了重新连接在一起的可能。

两头齐齐损失了一条手臂的大妖，吃痛之下疯狂怒吼，可眸中那惊恐之色，也跟着一齐愈发浓郁。

这一次，这两头大妖才算是真的怕了。

原因无他，在刚刚那两头大妖那两拳打过来之际，若非在最后关头，它们总算将力道收拢回去，只怕现在世间已没了它们这两头六阶石象猿存在。

唯有地上会多上两滩比现在更大上一些的血肉烂泥。

会死。

以至于这两头石象猿连转身逃跑的勇气，都跟着一同打消了。

鸢鸟瞧着两头一丈高许，就如同两尊小巨人般的巨猿，唯有讥讽愈盛，再无他意。

鸢鸟这时才回了十一一句，“对。”

然后缓缓它又道出叫这两头巨猿就此自杀于此的心思都有了的天机，“今日其实并非是妖胎大成之日，只不过因为你的存在，让妖胎心生亲近，有了悸动和感应，这才让这两头蠢货畜生有些心动，在这露出了马脚，原因很简单，因为吃了你，就不用再在这破地方多受几天苦。而且妖胎大成之时，会直接吞吃掉这小家伙的意识，将它自己的意识代替之，跟夺舍差不多，只不过小家伙的魂魄会直接被妖胎吃掉，最终连魂飞魄散的机会都没有。”

其中那头更壮一些，是那“老程”所化的巨猿，终于是忍不住骇然问道：“你，你这鸟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会知晓我大妖族族中密辛如此之多？”

鸢鸟嗤笑道：“本鸢开始混这座世间，在这座世间之顶来去自如的时候，你们这小小妖胎之法的创始大妖，还没出生呢，你们这两头什么都不懂的蠢货，知道个屁。”

鸢鸟继续道：“你们该展露的三板斧，也都展露了，剩下那些丢人的小伎俩也就不用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不然只会让本鸢更加看不起你大妖族，什么狗屁蛟龙尊贵，血脉之尊，其实还不是那些蠢货们霸占权力的借口和由头，你大妖族千年谋划，万年谋划又怎么样呢？就是再给你们几个衍纪，你们要是也如现在这般，一样会平白蹉跎千万年，被人族赶到边缘之地，永远也别想回来。”

鸢鸟不瞧那两头巨猿的骇然反应。

这一刻鸢鸟忽然有些郁闷，“看来我蓬迦真的是老了，当年被人暗算也倒是不冤，就连你们这些小不点们，本鸢竟然都会起玩闹的心思，真是挺叫人不胜唏嘘啊。”

之后一样不见鸢鸟有何动作。

就好似它什么都没做，又好像只做了一件如同寻常吃饭喝水一般的寻常事。

总之前后不过片刻时间。

两头巨猿面前那极速旋转的操控阵盘，竟是光芒骤收起，一直滴溜溜旋转的操控阵盘，在这一刻似乎是失去了灵力和操控之力的加持，在这一刻突然直直向鸢鸟身后的十一飞去。

“收好了，收好了，这玩意在本鸢眼中虽然算不得啥，但对于你现在而言，可是不可多得的灵器宝贝，至少拿他越上一级，独自对抗那些不成器的金丹境，不说稳胜稳赢，可至少不会太过于狼狈，不至于输，性命之忧更是不会再有。”

这片世间因为阵法而成的血火漫天，血雨降世和末世来临之相，因为失去了阵心之中的操控阵盘，也在这一刻缓缓飘散一空。

天空之上，那万里血云凝聚，缓缓游动，压下天空的骇然景象，也随着大风呼啸，渐渐消散。

云淡风轻，万里无云。

直若当初在牛角山，万鬼退却。

最后。

天上竟是还能瞧见繁星闪烁，圆月当空。

圣人出手，一眼息风雨。

四海神明皆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