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虽然有两房姨娘，但都是比较懂事的，相处得还算可以，二姨娘对唐书蝶也比较和善，唐三要去当伴读了，许多书籍带不去用不上，知道这个小姑娘也喜欢学问这方面，想把这些书籍都赠给她。

唐家主要着重书画，对文这方面倒不是特别注重，唐书蝶对画也没有什么天赋，这才一直不招唐老爷的疼爱。

“谢谢姨娘。”唐书蝶看着这些还很崭新的书籍，眼睛都亮堂了。

二姨娘暗暗叹气，女子喜欢这方面，可不像男子，再喜欢，也当不成什么状元，只是肚子里多添点墨水罢了。想到什么，随意提起。

“京中最近开办了个女学堂，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子，倒是很适合书蝶你去学习。”

不是去应招伴读，唐书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挺规矩的千金小姐，闻言，十分诧异和好奇。只是二姨娘也不知道更多的，觉得新奇罢了，自古以来只有男子上学堂，考功名，不知道那女学堂究竟是教什么的。

唐书蝶记在心里，带着书籍回去，倒是无心像往日那般废寝忘食的观看，左想右想，去找了唐老爷。

唐乐游自小就开始画画，每一幅作品都远近闻名，受到不少人的追捧。如今年岁大了，儿女双全，鲜少动笔，但教导孩子们作画还是很有兴致的，两个女儿又十分有灵性，继承了他的笔触，让他很是骄傲。

由此，都有些忽略了最小的女儿。

谁叫她画什么都不像什么，落笔学了多年都还不轻不重，难以有什么造数。

唐书蝶来找，唐乐游不冷不热，听到她提出要去上京里的女学，语气里才带了些情绪，“不准！”

唐书蝶不服气，“为什么？”

唐乐游气笑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好好的小丫头，上什么学，学好了你是能考个举人回来？”自古以来，就没什么女举人！

唐书蝶还是要去，二哥三哥和五哥都能读书，凭什么她就不能读？她不考功名，就不能读书了吗？

以前唐乐游能说学堂里都是小公子，她一个女娃娃不好掺和，可现在女学堂都办起来了，他还能有什么借口？

见唐书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唐乐游也不是苛刻的人，退了一步，“行，我给你专门请个先生回来教你，这样总行了吧？”

若是以前唐书蝶肯定就答应了，可已经知道了女学堂的存在，非得要去不可，闹得唐乐游都有些头疼起来，头疼，也咬准了最后的底线，好歹唐家也是书香门第，做大家闺秀的，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跟平民百姓的女儿坐在一起读书念字？

唐乐游让人着手去找好的女先生。

唐书蝶气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

她这边不快活，大皇子那儿也有些不太对劲。从那日开始，就总是犯着迷糊，常常神游。身边不是没接触过女子，被宫女伺候长大，但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皇子在意，找人去查，知道是唐大师家里的庶女，连后面选伴读，都有意选了唐家的人。希望以后还有机会相见。

他本就心思澄净，不擅长戏耍人心，很轻易叫沈清宁发觉到了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知道了一切之后，暗暗的笑了个开怀，接着，为自己的孙子争取‘孙媳妇’去了。

沈清宁拜访，唐家郑重礼貌相迎，知道她就是开办女学堂的其中一人，不由得惊讶，接着又很快坦然。

不是有这样的身份，谁敢做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她和孟家，能不记成本不计回报，只是想给女子一个和男子平等的机会。

只是沈清宁提出让唐书蝶去女学堂上学，唐乐游还是犹豫，婉拒，觉得那样不是很合适，是很尊重她太后的身份，但他作为一个文人，一个闻名的画手，还是有自己的气节的。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

沈清宁没有因此置气，反倒更高看这位唐大师一眼。本想先回去，以后再努力，要走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他家里挂着的一副画，本来就对书画诗词感兴趣，忍不住多看几眼，询问，“这是心雪大师的遗作？”

心雪本名不是心雪，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只是每幅画他都提‘心雪’二字，逐渐成了‘心雪大师’。

他的作品不多，但每一幅都很触碰人心，据说死前更是留下了一副旷世奇作，画了一个妇人挑着柴火，背后背着娃娃，从山上下来的场景，很普通的场景，却抓住了一种平淡安稳的感觉。有人有幸观赏过，但最终并不知道它的下落。

沈清宁只是听说，没想到能在唐乐游的家里瞧见。

心雪是很闻名，但因为年纪轻轻病逝，并未留下太多作品，名气并不是太过旺盛，唯有真正会欣赏他画作的人才始终记得他。

唐乐游看沈清宁的眼神都变了，笑着点点头，“没错。”两人对这画都有自己的看法，交流一二，发现很多都重叠，简直像是遇到了知己。

唐乐游还告诉沈清宁‘心雪’二字的意义，原来这就是大师发妻的名字，他画的第一幅画是她，最后一幅也是。心雪的身体不好，死在他前面，他的余生，就是为了怀念这个女子。

沈清宁听完，怅然，看这幅遗作更有了不一样的心情。

一起品鉴了一幅画，两人都有兴致，唐乐游带她看了更多的，引起更多的共鸣，到后来，他对人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甚至愿意赠送珍藏了几十年的画作给她，得此知己，夫复何求！

沈清宁没有收，只是动了心思，提起，“比起这幅画，我更希望让书蝶到女学堂……”

话音都还没落，唐乐游已经连连点头，“去去去，明日就让她去！跟着你学，比什么先生都好！”倒是个敞快爽朗的人，遇到对自己脾气的人，恨不得把心都给掏出来似的。

沈清宁笑了，更加认了唐乐游这个‘知己’，答应他日后多来拜访，轻松愉快的离开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