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百骸如同过电一般的,从剧痛到麻木,神经末梢传来的感触无比细腻柔和。
肌肉骨骼之中,一道磅礴大力,从极细微处升起,联成一串,上下贯通。
“喝......”
张燃大喝一声,双目圆睁,黑亮粗臂的亮银大枪再次舞起。
这一次,不再是大开大阖,而是迷迷蒙蒙,如烟如雾。
枪身震荡成圆,枪尖刺出一片亮晶晶的细密网罗出来。
“天衣无缝,巧织罗网……”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枪法,张燃一直认为自己既不会剑法,也不会枪法,他会的只是针法。
争分夺秒、救死扶伤所练出来的缝合伤口所练出来的针法。
那些年,他独守空山,用针刺木,刺石,刺铁……最后达到一针刺落,连绵成网,裁云做衣,天衣无缝的地步。
但凡张燃经手的病人,无论多大的伤口,他一针刺下,开始缝合,可以做到在伤者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疼痛的
时间之内,就已经把伤口缝好。
这个境界,有个专门的名词来形容。
“针过无影,虚空留痕。”
于是,张燃针法大成。
不得不说,成为一个神医,尤其是一个修仙练道世界中的神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面对的种种复杂情况,很可能超出许多人的想象。
张燃能够以医问道,别的不敢说,在医术的范畴之中他的信心从来不弱于人。
就如眼前。
此时此刻,生死关头,在修真世界修行数十年练就的—套针法,自然而然的就如刻在灵魂之中,随手用将出来。
不拘手中是大枪,还是细针,此时人与器合,器与神合。
只觉得手中长枪,与手臂融为一体。
眼前滂沱大雨,以及比雨滴还要密集的箭雨,被这股细密枪纹一扫,箭杆化为木屑炸开,箭头叮当反弹。
“嗡......”
淤泥小河中间,黑马背上,张燃身体四周,就出现一个短暂的空间,空气也被枪杆扫出一圈淡淡白痕,烟雨四溅,如同神迹。
竟有封锁八面之威,再无一支利箭可以穿过他的防守。
当然能做到这一步,跟他的精神异常有关。
强大的精神贯通身躯每一寸肌肤,每一分血肉,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一起,而这具身体本身又是天生神力,不知怎么练的,力量强横无匹。
握着手中的大枪就像是握着一根稻草一般,全无半点吃力。
张燃还注意到一点。
这具身体其实还练过某种不知名的呼吸吐纳术,随着一吸一吐之间,有生机涌入身体,让疲惫变得更少,时时保持着精力充沛。
如果不是头脑不太清醒,荒不择道的闯入这条淤泥小河之中,根本就不可能陷入万军围攻,箭雨穿心的绝境之中。
单人独马,陷身小河淤泥,千军万马围攻,乱箭如雨
原来我就是那位历史上大有名声的猛将兄杨再兴,传闻杨家将后人。
杨再兴。
而这一次,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率领精骑三百,直面金人十二万大军,杀进杀出,亲手挑杀金兵金将两千余人的最后一战。
也就是在这里,被万箭穿心,最后被焚烧尸身之时,烧出箭头两升之多,死得惨烈悲壮。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但是,有问题的是杨再兴以绝世猛将之姿,最后送行的并不是什么势均力敌的高手。
而是不敢靠近,躲得远远射箭的金兵小卒。
这就有些讽刺了。
所谓君子当不立危墙之下。
到底是怎么跑到河里,陷入泥中的?
是吃饱了撑的,还是筋疲力尽,慌不择路,掉入河中...
这些东西,张燃不算太清楚,他也没有时间想得清楚。
脑海里一些记忆如同光流一般闪过,此时也来不及梳理。
杀破重围才是正经。
箭雨还在袭来,可是已经很难造成威胁,三个呼吸之中,张燃镇痛止血,神力又生,站稳脚跟。
胯下看不清颜色的骏马哀鸣着缓缓倾侧倒下,他的精神反倒健旺了一些。
脑子里的记忆更加真切,如同电影一般,在短短数个呼吸之间,就展开了一个人的一生轨迹。
如果不是张燃本身精神力量强横,此时此刻恐怕早就承受不住这股冲击晕倒当场。
幸好,所附身这人的身体实力虽然很强,其垂死之时的精神烙印却不算太强,大可以安全承受下来。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夺取的是什么人的躯壳。
也弄明白了所谓的“天门计划”到底是怎么个名堂。
原来就是用一些独特的仪器,护送精英学员的精神体,或者称之为灵魂,穿过某个不知名的通道,达到修真界,附入新死之人的躯体之中,活下来。
当然,在这其中并不是没有风险,也不一定能有收获,说起来是龙是蛇,是生是死,全看运气。
张燃如今不明白的是,学园的“天门计划”到底需要他们这些人得到什么?
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好处,突破于在修真世界封锁的境界。
学园本身,又想得到什么?
很快,张燃就感受到了自己得到的是什么。
随着身体腾空而起,脚踩淤泥,身若狂风般卷过水洼,一枪绽开刺死十余个士卒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员头戴牛角毡帽,身着金甲,背后披着黑色大擎的金将狰狞笑着冲了上来,挥舞着巨斧,如同车轮旋转般斩了过来。
魁梧至极的身材压得身下高头黑马都有些不堪重负。
“射,射死他。”一声咆哮响起。
箭矢如影随形。
张燃挺身,跃起,踏波疾行直奔堤岸,身体起伏之间如同大鸟,灵巧而又凶猛。
耳中听到有人大喝,弓弦疾响.....
马蹄轰隆隆如雷般靠近。
数百骑反应很快,分波逐浪之中,从弓箭手阵营之中,窜将岀来。
为首大将大声喝喊着,斧光当头斩落。
锐风如割,四周雨滴全都炸开,空气抽离,他的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这是一员枭将。
张燃心中一凛,心脏处重重跳了跳,如火般的力量涌入双膀,他想也不想,腰身往下一折,如同不倒翁一般紧贴地面草丛,双腿发力,伸手在地上拍了一掌,炸开一处大坑。
借力起身,避过斧光斩击,他手中的长枪毒蛇一般窜起,毫无征兆的带起一溜水芒,闪电般刺入金将咽喉之中。
“呃......”
完颜礼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的光芒,斧光斩到一半,就已脱力停下,车轮般的巨斧院的一声掉落在草地石上,发岀沉闷响声。
喉咙处一股血泉迸涌,有着嘶嘶风声。
全身力气也随之消失殆尽。
他腰身发软,身形一侧就摔落马下,身体本能生机还在不断抽搐着,眼神之中全是不可思议,有那么一些后悔。
只余身下神骏黑马,还在原地打着圈圈,不时仰首狂。
马首拱着完颜礼庞大身躯,豆大眼泪掉落下来,似乎想要把自己的主人叫唤醒来,再次上阵杀敌。
可完颜礼只是瞪圆双目,眼中渐渐的就失去了光彩。不该追的。
明明看到对方已经身陷绝境,也已经伤重力疲,怎么可能更厉害了一些,那枪快得自己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最让他难受的是这员让自己伤透了脑筋的宋军大将,原本也不算太难对付,他勇则勇矣,却是有勇无谋。
带着三百人就敢直冲十万大军.....
完颜礼不但勇力过人,更是智计突出。
这一战,自问当为首功。
杀了这员悍将,在元帅完颜宗弼面前也算是露了个大脸,说不得还能升上一级。
却没想到,明明如同瓮中之鳖的宋将,这一刻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但在筋疲力竭后,重新又变得勇猛无匹,本来大开大合的攻击方式,其枪法更是变得绵绵密密,阴谪诡秘,而且无孔不入。
只要挡我三斧,被拖住原地,手下儿郎就可以四面合围,再次困死他。
想法是好的。
唯一没想到的是只是一个照面,自己就已死在宋将枪下。
恨啊。
“将军......”
“完颜将军。”
远远近近的惊恐大喊响成一片。
疾冲而上的金兵无论是步是骑,脚下全都顿了一顿,停了下来。
再次冲上前来,已经不复先前狂猛。
“哈哈......”张燃一声长笑,翻身上马。
提枪在手,锐风响起,再杀十余个士卒,就再不恋战,拔马回身,直冲入雨幕之中。
此时此刻,与先前的重重围困比起来,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这个时候千军万马征战沙场。
靠的是勇力。
打的是士气。
有将领的装备队和没有将领的装备队,完全不一样。
前者就是虎狼,后者却是一盘散沙。
趁着金兵还没有缓过心神的当口。张燃打马扬鞭一冲而过,没入蒙蒙烟雨之中。
“好马。”
张燃感受着起伏,耳旁风声呼呼而过,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
在杨再兴的记忆之中,这种良马可遇而不可求,不惧军阵,自避刀枪,更是后力无穷,能善解人意,随着骑士的心意前行。
事实上,当张燃一枪刺死完颜礼之后,这匹本来还伤心欲绝的战马,还想反抗。
但是当它感受到张燃心里的杀意之后,立刻变得驯服无比。
动物在某些方面比人更灵敏,更能趋吉而避凶。
远远的,金兵金将如潮水般涌来,被张燃一冲而过,破开一道口子,再挡住追击而来的稀稀拉拉长箭,已经算是脱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