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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落霞光人尸雨，唯有风铃伴哭声。

......

最终。

白嵩泽叹息一声，告辞离去。

彩蔷薇一回头，便瞧见一只黑羽红眸的鸟儿，正站在竹楼二楼的窗沿上，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那模样像极了看破不说破，偏偏又想让局中人知道。

贱兮兮的。

彩蔷薇先是横眉，进而惊喜，“夫君。”

才迈一步，骤停，又一跃而起，直接从二楼窗口飞进竹楼。

蓬迦骂骂咧咧，赶忙躲避。

二楼之内，石汕一脸呆滞地瞧着窗口这一出，然后下意识想着该怎么同自家师傅说，才能不被活活打死的改换门庭，去拜神仙姐姐为师？

黑炭小姑娘则是一直保持着一副嘴角上翘的微笑模样，大概是还不知道该怎么说“欢喜”之言，所以就一直保持着这么个表情姿势。

仔细瞧瞧还挺诡异的。

彩蔷薇无暇顾及这些。

她趴在床沿上，瞧见床上面色虽已红润，呼吸平稳，可仍是紧闭双眸的十一，心里一紧，立即横眉倒竖，朝着窗沿上那只满目幽怨的鸟儿问道：“小坑鸟，这怎么回事？为何夫君还不醒来？神魂震荡如此剧烈，是不是你没带对丹药回来？”

所为关心则乱，不外如是。

鸟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瞎啊？”

彩蔷薇猛然间抬手一挥，在她手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枚小石子，划过半空，直接激射向窗沿上的鸟儿。

一位拥有“无上金丹”的金丹境大修士出手，那速度不比一张拥有墨家机关术的床子硬弩所射出的弓箭慢多少，已经足以引动阵阵空间涟漪。

石汕都来不及转换惊恐表情。

但鸟儿躲都未躲。

小石子却在他身前不足一尺之处，突兀炸碎，无数粉末消散于半空。

鸟儿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小子自己不争气，估摸着很快就能去九曲黄泉见恩师了，嗯，这次回不回得来，不好说，反正老头子说了不算。”

彩蔷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浑身杀气四溢，又悉数聚拢，凝聚成团，最终在她面前凝聚成了一柄色彩斑驳的短剑，竹楼开始震颤，竹楼内的温度凭空下降了几个度数，让黑炭小姑娘和石汕牙齿都开始打颤。

黑羽红眸的鸟儿，目露出玩昧之色，“咋的？以为我骗你啊？”

短剑嗡嗡作响，“嗖！”地一声划过半空，又是直奔那鸟儿而去，将整栋竹楼都震出了不少裂缝。

“砰！”

也不知道鸟儿到底用了什么神通，这柄完全以杀气凝聚而成的斑驳短剑，在他面前不足一尺之处，骤然悬停，嗡嗡作响。

像是撞到了什么穿透不过的透明规则墙壁。

然后短剑直接打了个九十度的转弯，直射屋顶，最终轰然炸开。

杀气凝聚的威力到底不是一颗普通石子可相比，竹楼屋顶直接就被这股磅礴杀气给掀翻，直冲天际而去，在半空中翻滚了不知多少圈，终于是承受不住那般力道，炸成碎片。

鸟儿扇了扇翅膀，像是伸了个懒腰，啧啧称奇，“你这脾气赶得上我，拜我为师，我教你成圣啊？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己去九曲黄泉捞你家相公了。”

忽然一声暴喝，从彩蔷薇身后响起，“都给我住手！”

彩蔷薇气势不停，猛然回头死死盯着石汕。

鸟儿斜眼瞧了一眼石汕，“哟，厉害的。”

声音不大，但刚好被石汕给听到。

石汕哭丧着脸，赶忙捂住嘴巴，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都要吓死了，若非这段时间一直有练习塑形体的六步走桩，浑身有力，估计这时候已经一屁股坐地上，别说起来，话都说不出来。

石汕强压下心中恐惧和不安，但一种前途黑暗的感觉却一直萦绕于他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

偏偏这时候他还只能硬着头皮劝言，先把这神仙姐姐的怒气给抚平了，“神仙姐姐，师傅你们别打啊，神仙姐姐，师傅已经喂神仙老爷吃了仙药，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喂神仙老爷吃了，不过师傅说可能要等等，好像是神仙老爷的神魂被困在了什么地方出不来，所以还不太稳定，可能是神仙老爷受伤太重，仙药药效都很慢的缘故。”

最后一句话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主要还是吓得不行，下意识脱口而出，至于神仙姐姐是不是会信，他觉得会。

他能够明白神仙姐姐此时的心情，从大起又到大落，尤其还是面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人，还想要保持着理智，是真的挺难的。

这个时候只要能让她瞧见那一根救命草，哪怕救命草脆弱如纸，更本抓不住，没关系，一样有用。

果不其然。

彩蔷薇周身满溢的杀气一瞬散尽，然后趴在床沿上，小手又紧紧攥住了十一的手，清澈的晶莹憋在其中，不停地打转。

只是这一次到底是没憋住，眼泪开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很快就从断线珠子变成了大雨滂沱。

口中不断哭喊着“公子”和“阿彩在这，求你瞧阿彩一眼”之类的话。

石汕哭丧着脸，双手捂着瘫坐在地上，偷偷嘀咕了一句“又来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只是因为双手捂着，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透过双手的指缝间，也有两行晶莹在静静流淌。

他记得当初村子里来了马贼盗匪，烧杀掳掠，等到马贼走后，他从地窖里出来，瞧见只剩下一口气，却仍在对他笑，笑着说“别怕，要好好活下去”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模样，后来为掌柜的下葬，神仙老爷一定瞧出来了他憋得有多辛苦，只是没点破罢了。

一旁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何原本好好的气氛，突然就满屋子的悲伤气，所以就一边向上咧着嘴角，一边掉眼泪，眼睛里全是晶莹笑意。

唯有鸟儿瞧着此时的彩蔷薇啧啧称奇，赞叹道：“天下奇观，半点不比那问道阁的狗屁机缘，差多少。”

之后一直许久。

如今已彻底是蓬迦神魂居住其中的鸢鸟，就这么站在窗沿上，既没有飞走去主持人心不定的白叶宗大局，也没有再故意挑起彩蔷薇的怒火，只是目朝南方，极目远眺，好似能够穿过云海，瞧见千里之外的那场人尸雨。

他喃喃道：“北河以南，南河不再，西河以东，东河以北，河中以西，星辰大海的蓬莱仙岛，皆是天地大道的道韵弥散之处...”

许久沉默，唯有哭声。

最后他幽幽叹息一声，“若是蓬莱仙岛，一如既往，不再是废土旧址，不知道该有多好？”

世间幽静，偶有清风，风铃轻摇，和着竹楼二楼的阵阵哭声，似是在向这座世间各处正在发生的霞光万丈和血雨腥风，配上一曲悲鸣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