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獩貊一句话，叫三圣人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他没怀疑。
獩貊和他老子，本就不是如人世间的宗族父子那般，整日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当然是有原因的。
在大妖族，血缘会有，亲情...可能也会有，但一定没有实力来得重要。
可能这也是大妖族在那般元气大伤之后，却仍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便卷土重来的原由之一。
整个大妖族的族群，战力拔高之明显，几乎每一位人族修士，不管修为强弱，眼界高低，都能一眼就瞧出来。
早些时候，这座蛮荒中栖息生存的大妖，几乎都只能被人族修士肆意欺凌，缩在蛮荒深处不敢出来。
甚至有一段时间，整个镇万妖城都极为冷清，许多镇守此地的大家族，整日无所事事，竟然关起门来，自己同自己摆起了武道大比，以此来磨砺家族子弟的战斗能力。
可见大妖族到底被人族修士给打压到了何种地步。
但近几年来，大妖族越来越猖狂。
前去蛮荒历练的人族修士队伍，从以前的整个蛮荒逛上大半圈，还要游山玩水，到得现在必须是一整支搭配得当，还得人人经验极为丰富不说，前去蛮荒还必须要小心翼翼，一根危险心弦必须时刻紧绷，不然随时都会被大妖给从暗处偷袭致死，就能瞧得出，大妖族在这些年间，实力拔高之明显，到底是不可同日而语。
曾有一队修为还算不错，平均实力差不多在地境巅峰到天境初期左右的修士队伍，因为某种不得不去的原由，冒死进入过蛮荒极深处。
结果最终只有一位天境初期的炼气士，凭借着燃血遁法狼狈逃出，其余人全部死在了蛮荒深处。
那人出来后，没过多久也因为伤势过重而无奈死亡。
但据说那人在临死前，一直都在不停地念叨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简直是人间炼狱...”之类的字眼。
叫人一头雾水。
后来据说那人是镇妖仙道院中，某位副院长的血亲，那位副院长当即勃然大怒，单枪匹马地便闯进了蛮荒深处。
那位副院长已有天境后期，渡劫境的高深修为，结果才进去没几天，便也如丧家之犬般仓惶逃出。
那位副院长也被吓破了胆，但好在还能说得出完整的话，“所有的大妖都在自相残杀，他们，他们在相互吞噬同类，在用这种法子...进化！”
那位副院长的话，叫整座镇万妖城举城皆惊。
直到那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大妖族一直在奉行着一套最为残酷的丛林法则。
这是一种同人族的宗族制度完全迥异的治世秩序。
当然前面有说过这些。
但这里并非是赘述。
因为大妖族以这种方式治世，其实是将宗族制度完全打破，将有可能环抱成团的各个大妖家族，全部变成类似“撒豆成兵”的形式。
这样做的好处是有，当然弊病也不少。
先说好处。
自然是可以让所有大妖都有磨炼自身，增长实力的能力和机会。
这同人世间的修行之道，大不相同。
这就好似同样一个有望得道成仙的人，人世间是将其扔进了象牙塔，任由其修心修力，最终只看修行总量增加，层层累加，点点累积。
而那位修行天赋极高的修士，也会将此视作理应如此，只求一心得道成圣。
但大妖族不同。
他们会将其扔进了万人尸坑，让其无时无刻的生死搏杀。
很有可能第一次活下，第二次侥幸，第三次就死在了那。
如此半途夭折的例子，几乎比比皆是。
但大妖族又同人族又有不同。
大妖族那些究其一生都灵智难开的小妖，比之人人都精贵非常，甚至连凡俗都有严令不可随意宰杀之的人族，到底是数量更多。
这就代表着其所存在的意义也更为廉价。
说得难听些，这些灵智难开的小妖，就是那些有望修为登顶的大妖的饵食罢了。
所以这就造就人族修士中最终能够真正得道成圣的人有很多，在那段修行的黄金时期，差不多每百年乃至几十年便可出现一位登顶圣人，俯瞰众生。
但事实上。
这些天赋异禀，一路修行顺风顺水几乎没经历过任何挫折的圣人，大都是名头极为响亮，实则修为同那修行大道为正途的半圣之属，相差不会大。
究其原因。
还是因为这些小道圣人不知挫折疾苦，内心所能承受的度量，远远达不到那些大道标准。
所以才会在最终成圣之际，为了让自己更舒服一些，直接退而求其次，只捞上一个偏门，便可成圣，再拿那诺大名头，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有些小道圣人对此不会如何惋惜，他们心里会直接泛起一种一世圆满之感。
日后所想的便是开宗立派，传宗接代以及极尽奢靡生活。
毕竟真正愿意对自己狠的，愿意让自己历尽折磨而成圣的，无疑是少之又少。
即便是有，也会因为太过缺乏游历而经验不足，导致最终功亏一篑，引人无限唏嘘。
至于大妖族很可能就只有那么一两位，同人族圣人相比起来，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一位妖族大圣都可以保证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是那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大道圣妖。
其战力之强，早在数千年前，两座天地的圣人就有过一次厮杀鉴定。
差不多是五六，乃至七八位人族小道圣人，才能斗得过一位妖族大圣。
这中间的差距之大，不可谓不是那天堑鸿沟之属。
其实说到这时，大妖族如此做法的弊病也就随之延伸出来了。
那便是为了早就一位能够完全独当一面的妖族大圣，大妖族到底要付出多少天赋异禀的大妖？
几万只？
还是数十万只？
历代死去的大妖，若真是全部堆积起来，恐怕会占满近五分之一的蛮荒天下。
不要觉得五分之一很小，要知道真要严格来说，蛮荒天下实际上是五座天下之中，最大的一座，比之人世间要大出至少三分之一去。
人世间有多大？
别说许多凡俗究其一生都无法走穿其中某一座大陆，便是极多天赋不高的修行之人，究其一生也难以走出某一座大陆，那便更不要说还有一条大无边际，比之五块大陆还要大得多的星辰之海呢？
所以由此来看，蛮荒天下的五分之一，那实在大的不能再大了。
但万事皆是福祸相依。
也因此大妖族才在繁衍进化的途中，进化出了一种能够吞噬同类尸体，化为自身妖元力的能力。
这是人族修士繁衍千万年，恐怕都难以学到的天赋神通。
尽管极为残忍，甚至放在人世间可能还会立即被定义为是魔头，术法也是魔道术法，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吞噬同类的天赋神通，却是让人族修士最为忌惮同时也最为艳羡的术法之一。
三圣人摇头叹息一声，“你大妖族付出如此之多，甚至眼睁睁的瞧着那些大妖一个接着一个的往死里跳，最终所能换来的东西，很有可能离你们的预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如此，当真还值得吗？”
獩貊面露阴狠，三圣人的话再明显不过。
付出了那么大的伤亡，甚至中间一旦有任何纰漏，整个计划立马便会前功尽弃，最终所得到的，可也能远远比不上那些死掉的，这些也就对你这些毫无感情可言的大妖族而言，才会当做是非做不可的目标，也可能说是信仰，要更贴切一些。
獩貊很快便将那抹极深恨意埋藏于心底，盯着三圣人道：“那又如何？我蛮荒别的不多，就是大妖多，我们...耗得起！”
随即獩貊脸上极为戏谑，“可是，你们呢？如今死一个便少一个，你们南方城头的防线，很快便要崩溃了！你看着吧，三圣人，最终整个镇万妖城，一定会在我大妖族的利爪之下，分崩离析！”
三圣人笑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三圣人，你没机会，更看不见那一幕！因为在那之前，我便会先将你给宰了！”獩貊冷笑，一身如同来自九幽黄泉的极冷之意，骤然扩散开来，“三圣人，别装了，一会不管是我大妖族那位大圣过来，今日你都难逃一死！你会在我面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最终受尽折磨而死！”
“放心！”獩貊继续道：“到时候我会将你的一丝残存意志先剥离出来，让你亲眼看看，你执着了如此之久的镇万妖城，到底是如何以一种最为血腥残暴的方式，灭亡的！”
三圣人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对于獩貊这番狠话和最终所要做的那些极尽残忍之事，倒也不是不认同，只是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这会他仍是一副淡然模样，淡淡道：“獩貊，你别忘了，老婆子还没死，而且你也没机会，包括你蛮荒剩下的两个，也没机会再杀她了，至于这座城，还有我的命，本不就是要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