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看着她,眯着眼睛,好似在看一位故人。
宫院里的杨柳正绿,缸里的莲花也开的正好,偶有蜻蜓和蝴蝶飞来,呦呦穿着一件织锦素色衣袍站在翠绿的柳树下,她眉眼弯弯,楚楚动人,像极了一位仙女。
那是他所见过的,她最美的样子。
他瞧着面前的美人温柔如玉,忍不禁得想,如若十年,几十年之后,他还能像这样陪在她身边,同她这样聊天解闷,该多好。
中秋那天,朝炎帝破例允许鹿鸣带呦呦出宫游玩,呦呦牵着呦呦的小手来到集市上,带着她坐在茶肆里听戏子唱戏,又带着她听那街头铺子里说书文说那花木兰与穆桂英的故事。
鹿鸣领着她尝了尝城东巷子里有名的鲜肉馄饨,又吃了城门口小贩吆喝的米糕和糖葫芦,看着她巧笑倩兮,鹿鸣觉得心底好像涌入一股暖流一样。
傍晚的暮色染上了半边天,鹿鸣抚开她有些凌乱的长发,“呦呦,我带你去护城河边看看烟火吧?”
她眼睛里好像跳动着星子,对他说:“好。”
护城河两岸的酒家掌起了灯,河边熙熙攘攘,孩童的嬉笑声,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说话人,一阵一阵的充斥在两人耳边。他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手,穿梭在人群中。
突然间,一朵烟火绽放在他和她两个人中间上方的夜空中,烟火在夜幕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绚烂的烟火在一声沉闷的一响中,随风消逝了。
她仰起头,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烟火好看吗?”她问。
鹿鸣环住她的肩,“好看啊,她是五彩斑斓的,和你一样美。”
“真想亲眼看一次烟火啊。”她语气透着一股遗憾。
他无比认真的对她讲,又像在郑重的对她许诺一样:“呦呦,我会让你亲眼看到烟火的。”夜色如醉,烟火下他目光灼灼,似是在看着他这一生最珍贵的宝贝。
“阿鸣,”她银铃一样的声音响起,“你的家长,美吗?”
他牵着她的手,动作微微一僵,而后又变得自然起来,“当然美啊,鹿人国边疆有座雪山,山脚下的松树林里有好多松鼠,我常常跟着王兄去抓它们呢。”
她微微莞尔:“阿鸣,那你恨我父王灭了你的家长鹿人国吗?”
鹿鸣牵着她慢慢走到宫门口,“呦呦,这些事,你就不要再乱想了。”
适时刮起一阵夜风,呦呦并不觉得身上冷,而是心头有些凉凉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腊冬,朝王宫里迎来了长公主呦呦十七岁的生辰。
这一天,朝炎帝赐了呦呦长公主的封号:容静公主。
鹿鸣亲自下厨为她做了一碗长寿面,“呦呦,恭喜你有了一位公主应有的封号。”她坐在花廊下,今天前来庆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本来就不喜欢吵闹的宴会,就偷偷溜了出来,坐在花廊里。
“阿鸣,父王说不叫我呦呦了,要改叫容静。”她歪着头,模样可爱。
鹿鸣轻笑:“在阿鸣看来。还是呦呦的名字好听。”
她神色有着忧郁,“阿鸣,父王要为我赐婚了。”
他倒茶的动作一停顿,随后将茶盏送至嘴边抿了一口,蹙紧了眉头,“这茶,倒不如以前那般好喝了。”他轻轻地放下茶盏,“君上赐婚,理应是好事,公主已到婚嫁的年纪,也应该寻找一个如意郎君了,臣下自然为公主高兴。”
鹿鸣的语气中的疏离,让呦呦心口一阵钝痛,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又勾起嘴角,笑得正好,“依侍卫您的意思,何人才是本宫的如意郎君呢?”
她没唤他的名字阿鸣。
鹿鸣看了看院子里绽放了几朵红艳的梅花,轻道:“臣下觉得,梅相国家的长子梅长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鹿鸣,若是本宫非要选你呢?”她要的不过只是一个他罢了。“臣下是一个亡国世子,没了家人没了国土,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世子,配不上长公主的千金之躯。”
生辰的第二天,朝国长公主朝呦呦与相国长子梅长山定下婚事之事便被昭告天下。
定亲定在第二年的三月中旬。
腊月月末的一夜,鹿鸣收到探子发来的讯号,时机成熟。
三更夜,五万大军将朝王宫围得水泄不通。
“报……”守城的兵将深夜叩响了朝炎帝的寝宫。
“君上,鹿人国残党带着五万大军将王宫包围了。”
朝炎帝坐在寝宫中央,细细打量着面前身披银甲上,泛着阵阵凌冽的寒光。“朝武,你错就错在留下我的命,好让我处心积虑,忍气吞声过了这一年。”
弓箭手包围了朝炎帝的寝宫,鹿鸣走近他,朝炎帝俨然有些无措,“本王的朝国有十万精兵强将,足以将你的叛军打得落花流水了。”
“朝武,你的十万精兵强将,如今又在哪里呢?”
朝炎帝被杀,朝国一夜之间国家无君,梅相国连忙稳住朝野,将长公主的胞弟朝钰扶上了朝王宫的王位。
朝呦呦的眼疾尚未恢复,梅长山命人寻访各地的神医,企图医治好她的眼疾,但没有人能够医好这奇怪的病。
那日梅长山坐在院子里陪着她,两个人静默地相对而坐,这一坐就坐了一下午。日近西山时,她忽的张口对梅长山说了一句:“阿鸣,为我倒杯茶吧,我口渴了。”
话音刚落,她才发觉那个阿鸣已经离开她,回到他的鹿人国了。
她恨他。
梅长山尴尬的咳嗽了几下,她略带歉意的对他说,“抱歉,长山,他……经常为我沏茶。”
“以后,我帮你沏茶吧。”梅长山说。
她点头,未言其他。
三月,万物复苏时节,朝王宫十里红锦,全城同喜。
那是朝呦呦与梅长山的大婚之日。
偏偏鹿人国新任国君鹿鸣差人来了书信要求将王室嫡亲公主下嫁鹿人国和亲,不然将大举起兵攻打朝国。
鹿鸣正正是掐住了朝国新任君主朝钰刚登基根基不稳这一个命脉。
朝王宫的臣子个个大怒不已,斥责鹿鸣忘恩负义,妄想攀娶嫡亲公主。